听完韩玥如的话, 梁眷呼吸一滞,攥着电话的手也不由得紧了些。自从那晚提到陆鹤南之后,韩玥如好像就对他很感兴趣。
    但是对“恩人”表达感谢, 好像也无可厚非。就算韩玥如真的对陆鹤南有什么额外的兴趣,那也不在梁眷的管辖范围之内。
    毕竟,她对陆鹤南而言,应该也同样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梁眷长提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确实是该请他吃饭,但是这件事我帮不上你什么忙。”
    没想到会被梁眷拒绝, 韩玥如顿时愣住, 半晌后才想起来反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梁眷笑道,唇边苦涩明显。
    说来可笑,约定会再见的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
    “这样啊……”
    韩玥如叹了一口气,可是梁眷还是听出她的声音里欣喜大过于失望。
    “梁眷!要到咱们上台陈述了!”
    成晋气喘吁吁的从场馆内跑出来,见梁眷在打电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等她。
    梁眷回头应了一声, 就小声地对电话那头说:“玥如, 马上要到我们了, 我先不跟你多说了,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后的梁眷尽管依旧心绪难平, 却还是强逼着自己从胡思乱想当中挣脱出来。她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又把参赛人员的身份牌带回脖子上, 小跑着奔向成晋。
    “抱歉啊,接了个电话。”梁眷一脸愧疚。
    成晋连忙摆手:“没事, 你也没耽误什么。”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刚刚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比如校庆典礼的那天,她为什么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为什么有人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在食堂里举止暧昧……
    成晋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他忍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单独相处的机会去问她,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空间,他还没等问出来,就听到梁眷又公事公办的开口。
    “怎么样,前几组的成绩如何?”
    成晋怔忪片刻,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才讷讷道:“有超长发挥的,但对咱们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梁眷本就是看着气氛尴尬才随口一问,她对他们组的参赛作品有极大的信心。但是听到成晋肯定的话,还是下意识地扯出一个明媚的笑。
    “那就好。”
    场馆出口处突然涌出一批帮忙抬器械,维持现场秩序秩序的工作人员,出口狭窄,二十几个人也汇成一股人流。
    梁眷侧身躲闪过后,仍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连成晋被人流冲散,没跟上来都没有发现。
    成晋被困在原地,看向梁眷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问。
    陆鹤南得到消息的时间,比梁眷还早上几天。对于秦忠的处理意见在全校公告之前,先被发往陆家给陆庭析过目。
    陆庭析是在接到电话之后,才知道自己这个小侄子在北城还办了这样一件事。跟华清的电话刚落,就直接让秘书通知陆鹤南来家里一趟。
    陆鹤南刚到紫竹山庄,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就被陆庭析的秘书直接请去了书房。他用眼神无声的向黎萍询问,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陆庭析一大早上喊他来时为了什么。
    让秘书用对公电话通知,而不是陆庭析自己的私人号码,这表明将要谈论的是公事,而不是私事。
    “陆董,小陆总来了。”
    陆庭析低声应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陆鹤南自己找地方坐。
    秘书把陆鹤南带进书房后,就自觉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偌大的书房里,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便只能听见陆庭析写字翻纸的声音。
    陆鹤南坐得笔直,不敢像在自己家那样随心所欲,倒不是因为惧怕陆庭析,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爱戴。
    十一月的初冬里,京州还没有开始供暖,书房的落地窗大敞着。陆鹤南穿的单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冷了?”
    陆庭析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瞥了一眼陆鹤南:“倒是忘了你怕冷。”
    陆鹤南摇摇头:“不冷。”
    饶是听见陆鹤南这样说,陆庭析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冷风被隔绝在外,陆鹤南终于觉得身上有了点热乎气。
    “华清校长办公室今早给我来过电话了。”陆庭析批复完手里的文件,终于腾出功夫去跟陆鹤南闲聊。
    陆鹤南先是一愣,不过须臾就反应过来是梁眷的那件事。
    “你从北城回来之后,倒是没听你提起过。”陆庭析沏了一杯热茶,递到陆鹤南手里,意有所指地接着道。
    陆鹤南把茶杯拿在手里摩挲,神情坦荡:“华清这件事说到根上也就是道德败坏的问题,我看这事情并不复杂,责任划分也比较清晰,就自作主张的给处理了。”
    这话倒不是在撒谎,是他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汇报的价值。
    “这事办得不错。”陆庭析点点头,语气终于有点缓和,“也算是给那些搭不上边的亲戚提一个醒,看谁以后还有胆量再打着陆家的旗号为非作歹!”
    刚夸赞完陆鹤南,陆庭析便话锋一转,又问道:“只不过你出面解决这件事,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陆家啊?”
    华清的电话里把事说得很隐晦,只说陆鹤南到访华清期间一直是由一位女学生接待,且问得含蓄,只关心女学生接待是否妥帖,其他的一概不提。
    但大家都是明白人,那边说得模棱两可,陆庭析却听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他的侄子与华清那位女学生,有染。
    或许有染二字用的并不恰当,他在等陆鹤南给他一个解释。
    滚烫的茶水已经晾凉,陆鹤南没急着辩解什么,而是捧着茶杯轻珉了一口,待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头滚下,他才施施然开口,眼底一片赤诚。
    “为陆家考量是真,有私心也是真。”
    陆庭析没想到他能承认的这么坦率,眉梢上扬,更进一步的追问:“哦?能讲讲是什么私心吗?”
    一向从容的陆鹤南脸上浮现出几抹不易察觉的局促,他垂下眼睛,嗓音平缓低沉地同陆庭析商量:“还没有把握的事,就先不跟大伯汇报了吧?”
    听到陆鹤南这样说,陆庭析不由得呆愣住,随后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一件事情没有把握,你不是向来对任何事都势在必得吗?”
    面对陆庭析的调侃,故作老成的陆鹤南露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窘迫,垂头端坐在沙发上,任由长辈嘲笑也不去分辩什么。
    其他事都可以势在必得,唯独她,他拿不准。
    笑声传到书房外,黎萍不由分说地推门进来,催促着这爷俩,若是忙完了正经事,就赶紧去客厅里吃午饭。
    用过饭后已是下午,陆庭析接着回到书房去忙。黎萍站在走廊里,陪陆鹤南一起等电梯。楼下有几乎新搬来的,电梯被占着迟迟没上来。
    陆鹤南自觉站在窗边,为黎萍挡住外面的冷风。明媚的日光照在黎萍的脸上,眼角的几处皱纹也越发显眼。
    岁月似乎只能在这个女人的外表上留下痕迹,其余的一切都一如从前。她依旧是那个温婉从容,可以让陆家上下去依靠的长嫂。
    “伯母,您和我大伯在一起生活,累吗?”陆鹤南问道。
    黎萍蓦地抬头,不解的反问:“你为什么这样问?”
    陆鹤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的歧义,忙温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嫁给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累吗?”
    陆家也许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基因,上一辈里是陆庭析,这一代里是陆鹤南。像是被命运无情的选中,此生都被迫带着不能长寿的诅咒。
    “说不累那是骗人的。”黎萍淡淡一笑。
    听到这个答案的陆鹤南,心里猛地一沉,那点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也瞬间熄灭。
    “该怎么说呢,这种累不是照顾人的那种累。实际上在生活里,是你大伯照顾我更多。我的累,大概是心累,发自于爱,也与恐惧相关。”
    黎萍眯着眼睛,回忆往昔,想起那段纠结又挣扎的岁月,她的脸上也依旧带着笑。
    “因为太在乎,所以总怕他有一天突然就醒不过来了,怕还没来得及去做完想做的事他就走了。”
    “但是随着年纪增长,我应该已经学会跟这种累自洽了。”
    陆鹤南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地问:“怎么自洽?”
    “与其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的惧怕未来,不如安安稳稳的享受现在还在一起的日子,起码他现在还在我的身边。”
    当天夜里,陆鹤南又接到了陆庭析的电话——华清为了感谢陆鹤南此次指导工作,特在周末于北城设宴。
    陆庭析问他要不要去,且不用着急回复。如果手里的工作多,那他过些日子再让秘书去推掉也来得及。
    陆鹤南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
    他要去。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个饭局,他也会去北城。
    黎萍对于陆庭析又把陆鹤南派到北城这件事颇有微词。
    “我看你是使唤鹤南使唤上瘾了,他自小就怕冷,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往北城跑。”
    陆庭析给陆鹤南打电话的时候,黎萍正坐在床上叠衣服。她越听越气,见陆鹤南去北城的事板上钉钉,就重重地把手里的衣服往陆庭析怀里一摔,语气里满是心疼。
    “他上次在北城被折腾那么一大顿,还没缓过来劲呢,你又把他往北城撵,怎么了,北城有什么东西勾着你魂儿了?”
    陆庭析笑嘻嘻的接过衣服,叠好后放进衣柜里,揽住黎萍的肩膀,打趣道:“北城哪能又东西勾我的魂儿,倒是有人勾着你宝贝侄子的魂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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