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贺雪权压制在乘白羽身上,露出的犬齿,寒光凛凛。
    那对犬齿,正在变尖变长。
    “没……”
    乘白羽抽气,“你别化形!”
    “为何?”
    贺雪权外眦到太阳穴一小片皮肤已化出毛发,“你怕我?”
    乘白羽脸色发白。
    他、他的原身,太、太……
    “没有,”
    乘白羽竭力镇静,“你稍后还要上荡剑台。”
    “阿羽,”
    贺雪权轻笑如恶鬼吐息,
    “你赶我?”
    “你在发抖。”
    腹间一物蓄势待发,危险更甚于犬齿,乘白羽吸气缩腹尽量避开。
    唇间有痛感,贺雪权紧紧攫住他的舌头卷弄舐咬,随之而来一股血腥气,肆意蔓延。
    “你就是怕我,不与我亲近,”
    贺雪权咬他,“是以要你来送我还须三催四请,许久才来。”
    “是以深居简出不爱露面,
    “是以三不五时不告而别,
    “是以……”
    “七十年前你才从我身边逃开,整整两年无影无踪,是不是?”
    “唔!”
    贺雪权越说越凶,碾过软腭,重重抵住他的会厌攮打,毫不留情,逼得乘白羽下颚大张双颊酸涩,涎水沾襟。
    “我该如何罚你才好?”贺雪权舔他的唇舌。
    “不是我说的。”
    乘白羽挣一个空隙为自己分辩。
    解契的话,又不是我说的。
    “?说什么?”
    “……”
    “啊?”
    乘白羽张嘴,“是你的护法应孚灵说——”
    “住嘴,”
    贺雪权重新覆住他的口唇,“你来得迟,还在外头和他们饶舌。”
    “我坐在内殿榻上,你也不来寻我,在外头愣着做什么?”
    “躺在我的床上,还敢说别的男人的名字?”
    “你这几日去哪了?”贺雪权孜孜不倦发问。
    身下的人,长发如墨,眼角一团轻柔的媚气昭然,像是漳水缠绵的水波。
    眼尾轻翘,眼神却冷得像荡剑台上的风。
    “怎么不说话?”贺雪权追问。
    说什么,原来你没听见啊。
    乘白羽躺平,手指在贺雪权胸膛上划过。
    “撒娇?”
    贺雪权捉他的手指,“知道错了?”
    乘白羽轻哼,模棱两可。
    他的身体婉顺,任君施为,他的手指轻巧,肆意招惹,他的嘴唇生得好,一开一合:
    “你弄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言语间似乎是抱怨,可他的神态如坠梦中,似是畅想似是怀恋,隐有欲求之意。
    “阿羽想我了,”
    贺雪权伏在他颈边调笑,“刚才不是害怕么?”
    乘白羽昂起头,手掌轻拨,抓着贺雪权的衣裳说不清是拉是推,显得又畏惧又渴求。
    “每次都好久啊。”他小声道。
    “怪我么?”
    贺雪权托他的屁股往怀里带,“阿羽张着嘴要喂呢。”
    碰到了,贺雪权的手指。
    乘家有个秘密,每隔几代便有一位类似上古记载中的“坤君”降世。
    而今的九州大陆福佑浅薄,久不闻乾君与坤君的传说了。
    乘白羽外表身体俱与寻常男子无异,并没有继承坤君所有特征,只是腹中长有孕囊胞宫,谷道之中多出一道金沟通向。
    长是闭合不可寻,被贺雪权指尖寻着。
    “告诉我,想不想?”
    “想。”乘白羽张着眼睛。
    贺雪权呼吸骤然抽紧,指间力度猛地爆发。
    “可是,你只有一刻钟时间呢。”
    乘白羽语带单纯,“你要去见阎闻雪,忘了?”
    他的身体水花涟涟,他在贺雪权耳边说:你约了阎闻雪,你忘了?
    夜厌的气息,重新铺开。
    乘白羽无惧无畏,眼神清白。
    贺雪权幽幽道:“又犯。”
    “不许说别的男人名字,记不住?”
    “是真的太久未罚你。”
    乘白羽无辜道:“还有半刻钟。”
    贺雪权瞪他。
    “张开。”
    “不好。”
    “你——”
    “我如何?倒是你,”
    乘白羽似笑非笑,眼睛转过两人相抵的腰间,“你这副样子去比武么?”
    “我可没说名字,”
    乘白羽细白的手指抚过贺雪权眉宇,“盟主大人,莫生气。”
    “你很在意阎闻雪?”
    贺雪权眼风细细密密投来,“你不喜欢他?”
    “有些吧,”
    乘白羽大大方方承认,“不应该么?魇症不会让人说谎话,只会让人说平日里不好说出口的真话。”
    “他的真话就是,我,”
    乘白羽指指自己的鼻子,
    “是个废物,你难道还要我喜欢他么?贺盟主,未免强人所难。”
    “盟主大人,”
    他眼睛弯弯,“我难道是个很贱的人么?”
    “别这样说,”
    贺雪权额角抽搐,“你……”
    似乎很是费心措辞一番,最终却只道:
    “你不必为不值当的人多心。”
    乘白羽歪歪脑袋。
    叩叩——
    叩门声传来。
    很近又很远,远在外殿之外,近也很近,就在军帐门口。
    “权哥,”
    男声清亮,浑然没有当日的癫狂,“将士们还等着,何时开场?”
    嘻嘻,乘白羽笑得狭促,手上一推。
    “阿羽,”
    贺雪权居高临下,俯身攥他的手,殊无一丝笑意,“你在此间等我,哪都不许去。”
    “不要再拿知务殿的差事作借口。”
    “你领的牌子该去何方,我一清二楚。你并没有去,我也一清二楚。”
    “别逼我带夜厌亲自抓你。”
    乘白羽无言。
    一卧一立,无声对峙。
    叩叩叩,
    “权哥?你在么?”
    “权哥,你亲口答应与我上荡剑台的,风声已放出去……”
    “就来。”
    贺雪权满目阴悒盯一眼榻上,大步流星出帐。
    呵。
    “抓我?”
    乘白羽望一眼床梁,“你的夜厌忙得很,哪里有闲暇抓我。”
    嗯,贺雪权这厮,手长得好。
    手指修长,关节虬劲但不突兀,是很劲的一双手。
    乘白羽静卧,等待那只手掀起的浪潮过去。
    叩,叩,叩,
    门口敲门声复又响起,蓝当吕的声音:
    “春行仙君,盟主请您观战。”
    “……”
    乘白羽清清嗓子,“劳烦你带话,就说我——”
    帐外蓝当吕打断道:
    “盟主说不介意亲自来请,还说不介意让将士们等两个时辰。”
    “……好吧。”
    ……
    荡剑台四周,人声鼎沸。
    或凭栏遥立,或御法器近观,仙鼎盟门人以及沿途宗门弟子无不引颈。
    石台两边,一人执剑一人立斧,摆开架势。
    却不是对阵的架势。
    乘白羽从主帐缓步而出,倒有不少人瞧见,乘白羽恍若未闻,自顾自往外张着眼睛看。
    若说他是依盟主之令观战,可蓝当吕觉着他甚至没在看荡剑台。
    若问他到底在看什么,蓝当吕又说不清。
    看上去,这场比试的输赢不重要。
    它的目的应当是振奋军心,乘白羽大致看两眼。
    两个人的招式十分花俏,你一招、我一式,分明在互相喂招,为的就是让众人看看,咱们头头厉害厉害真厉害。
    一时卷起一汪漳水,一时撼动一方闲云。
    动静挺大,姿势挺美。
    云起时贺雪权眼里只有光斧,水落时夜厌拂过阎闻雪的发丝。
    知道的是在比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偕舞呢。
    正出神,袖中微荡,乘白羽单手托出春行。
    凝目细观,透过半透明的珠贝灯罩可看见内里殷红的灯芯,大红之中独有两抹异色,一玄一白。
    玄者乃夜厌联结留下的痕迹,白的,是那个老神仙的白玉葫芦。
    以前李阁主在乘白羽这里是老家伙,可他毛遂自荐要给阿舟当靠山,那当然不是老家伙,是老神仙呢。
    此刻夜厌酣战正忙,传信的自然只有白玉葫芦。
    话说回来,老神仙的白玉葫芦法铭为何?
    乘白羽想着,回到主帐,指尖冲着灯芯邈邈一点。
    很快,一团雾气浮于灯罩之上,渐广渐浓,氤氲不休。
    “啊?”
    乘白羽呆呆望着凭空出现的李师焉,低头瞧瞧自己的灯,
    “你何时,有这等的出息?能隔空传物?”
    “胡话,”
    李师焉脸色平常,“此非我真身。”
    乘白羽定睛细看,是呢,是大半截白袍子的虚影。
    “如此么,”
    乘白羽目露沉思,“为何从前旁人与我传信,只能传字?”
    李师焉想也没想:
    “从人是个修为低微的废物。”
    “……那我岂不是……还有仙鼎盟岂不是……”
    全是废物?
    乘白羽拢一拢袖口,
    “好的。”
    他抬眼:“阁主,有何喜事?阿舟醒了?”
    “?”
    李师焉眸光一闪,“你怎知有喜事?”
    “阁主先前不是在笑么?”
    “不曾。”
    “好吧,”
    乘白羽老老实实,“敢问阁主有何要事?”
    李师焉静静悬浮,
    少时,道:“已访过灵皇岛,你子经脉无虞。”
    “当真?”
    乘白羽笑从两靥生,“多谢阁主。”
    正当时,对面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稚子童音。
    “是阿爹么?”
    是乘轻舟的声音。
    “是,”
    似是伸手拎起一物,李师焉道,“你父日理万机,不得空陪你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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