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拉尔爵士居住在小镇附近的村庄海勃里,他在纳德维丁和海勃里都有许多田地。
    这些田地的地租的年收入差不多能有一千镑。
    他还将一部分钱交给银行投资一些生意,大概年入两千镑左右。
    玛格丽特听姨父和姨妈说过一嘴,这位爵士家里的开销并不小。
    这么多年,家底大概只在一万英镑左右,但他有三个女儿,每人存一部分嫁妆。
    可动用的资产只有几千,要启动这么大的工程,想来也是囊中羞涩。
    姨父只是包下了圈马场和一点需要木料的杂活儿,就能赚上那么多。
    别说,这赌马场还需要建一座看台楼,交易室,马厩,还要拆旧和整地,样样都是钱。
    玛格丽特在车上,与梅格小姐聊了一路,终于到了小镇另一端。
    正在修建赌马场,原本是个农场。
    这里地带靠近水流,地势平缓,沿岸修了低矮的石墙,爬了许多植被青苔。
    农场大门就是石围墙上装了两扇谷仓门。
    不过,原来门前是泥巴路,现在沿着小径铺上了石子。
    像是为梅格小姐的马车专程准备的。
    由于天气不好,爵士怕梅格小姐路上耽搁,或者干脆不来了,于是就亲自领人在门前望着。
    到了地方,人还未下车,玛格丽特便听见那爵士浑厚的嗓音。
    他笑呵呵的走上前。
    命男仆将脚凳放好,又亲自伸出胳膊来扶。
    梅格小姐坐在车子里,安安稳稳地将绸面手套穿进手指。
    见这爵士穿着一身簇新的礼服,这才勉强伸出手虚搭了搭,逶迤的裙尾顺着她慢步而下。
    玛格丽特没忘记是来干什么的,稍稍将裙尾牵一牵,整理顺了,跟着下车,又从车里拿出雨伞撑起来。
    撒拉尔爵士已经头发花白了,穿着深棕色薄呢圆尾礼服,戴着深红领结花,面带红光,一簇白胡子梳的很整齐。
    他见梅格小姐端着傲慢,也面不改色,虚扶着梅格小姐走了几步。
    又朝她介绍旁边那几个亦是着装整洁,有些拘谨的中老年人。
    “这位是建筑师罗伯特先生。
    这位是多勒兰德赌马场从前的合伙人奥利弗先生。
    这位是前来参观的伯德先生。”
    他又依次补充,将这些人吹捧了一番,建筑师确实有点名气。
    奥利弗先生也确实是大赌马场里退资出来的,当时这事上过报纸。
    伯德先生是本地乡绅,手下十几家佃户都养马畜牧,之前去过温菲尔德家在法尼奈办的宴会。
    他们几人对待梅格小姐这位富有的资本代表,十分客套殷切。
    玛格丽特跟在后头一看,嗯,架构清晰。
    她走在梅格小姐身后,即使是周薪六个先令,也不禁在这种氛围中挺直了腰。
    等进了谷仓门,往边上一瞧,就见到了参与这次建设的各个包工头,材料合作商。
    他们错错落落的站了十几位,老少都有,姨父就在后头。
    远处,已经有几十上百的工人在拆除旧屋,整平场地,锯出木板搭建新的围栏,一切井井有条。
    这几位绅士将施工图拿出来,指着图上的规划,又带梅格小姐实地查看。
    玛格丽特本以为,像梅格小姐这样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人物,来这样的施工地或许只会原地瞄一眼。
    但梅格小姐回头唤她稍微提着裙尾。
    然后,梅格小姐硬是踩着刚刚整平还没有压实,融化了雪籽的湿润泥巴地,顺着劳工们的工作轨迹行走。
    她看了看图纸上要铺设地砖的这一段路,又来到堆砌地砖石料的地方。
    “谁来解释一下,这条路铺完,只用这么点石砖就够了?”
    爵士欲要开口,又被她阻止了。
    梅格小姐回过头,问玛格丽特会不会基础的算术。
    她点头,将伞递给旁边的男仆撑着,接过纸笔,听梅格小姐说道:“我来说,你来算。”
    玛格丽特也就老老实实的将梅格小姐说的写了下来,掐着手指计算出结果。
    听了结果,梅格小姐估量着那几方石砖:“爵士,是还有一半砖没送来吗?”
    一旁汗流浃背的爵士瞧着,与建筑师对视几眼,顺着台阶就下:“是啊是啊。”
    “那我看剩下的也不用送了,这些砖石铺出来的的路也够宽,记得将这项预算减一半,我会查看的。”
    梅格小姐淡淡说道。
    爵士张了张口,只能吞声说是。
    接下来,梅格小姐用她毒辣的目光盘点了所有的施工环节。
    又时不时的向建筑师确认,又向爵士发出了许多拷问,以及她的修改意见。
    这之后,几位绅士就没那么淡定了,不断的叫来各种包工头和材料商吩咐新加的任务。
    建筑师也时不时呼唤他的助手,将梅格小姐挑出的毛病记下来拿回去改。
    玛格丽特跟在后面看的替爵士揪心,啧啧叹息,温菲尔德家就没一个好糊弄的人。
    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并非是因为大方,而正是因为会算账,才能成有钱人。
    还是实惠为上啊。
    到了正在盖的木围栏处,梅格小姐回过头问玛格丽特,谁是她的姨父。
    问罢了,旁边的爵士瞅着情形,就将安格莱先生叫来,当着梅格小姐的面赞了一顿。
    安格莱先生冲小姐扬起热情的微笑,又对玛格丽特点点头。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梅格小姐指着正在木匠身旁收集木皮的劳工,问他把这些木皮收去做什么用。
    安格莱先生朝玛格丽特看了两眼,从侄女的脸色,大概猜出了这位小姐的脾气。
    “是这样,这些木材需要炮制和碳化才能建围墙,刨下来的木花会收起来以后给马厩当垫料。”
    当不当垫料的梅格小姐不关心,她点了点头,没查出木料数量与账单上有什么严重的出入。
    “撒拉尔爵士,我记得,这些工人除薪水之外,还就地供午餐和晚餐?
    说是这样能节省一半的工期,我记得预算是四百镑吧?”
    爵士说是,又说现在还没到午餐时间,待会儿就有人吧吃的给工人送来。
    梅格小姐点头,
    “爵士,这么点小事,您也不用费心了,我记得安格莱先生家里开了店,以后这两餐就交给他来负责吧。”
    玛格丽特见他姨父有点没反应,连忙提醒他一声。
    安格莱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向梅格小姐道谢,又向爵士保证他会做好这个差事。
    爵士扯了扯嘴角,尬笑两声没说什么。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说是两餐其实就是两顿麦子糊糊而已。
    就算一百个工人吃一冬天,最多二三百而已,远不到四百镑,主要,还是为了套点预算进自己口袋。
    梅格小姐一句话就把这外包给了安格莱先生,并不因为玛格丽特的那点薄面,而是敲打撒拉尔爵士。
    直到将整个场地都逛了一圈,梅格小姐又再次向他们确认,直到他们能将自己要改的部分完全复述。
    这才放过一马。
    玛格丽特看的一愣一愣。
    梅格小姐提的这些建议,多多少少都能更好的节省预算开支,不会过于浪费资源。
    她总算知道梅格小姐为什么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女儿了。
    “爵士,我累了,您不是说府上为我准备了晚宴吗?”
    撒拉尔爵士赶紧点头:“是是,快请吧,我太太早就准备好了。”
    说罢,一行人原路返回,梅格小姐与玛格丽特上了车,没走两步。
    后面索伦也骑着马跟上来,爵士向他问好,他简单应了,到马车一侧,从窗户里接过了梅格小姐递出来的图纸。
    “替我看看吧。”
    他翻了一会儿,递回来,“您顾虑的很周全。”
    玛格丽特将图纸收好,装进袋里。
    梅格小姐不叫玛格丽特帮忙,自己弯腰用手帕擦了擦鞋底的泥,收拾好,抬起头。
    “索伦,你是给谁寄信去了?不会是你舅舅贝玆先生吧?”她仿佛什么都能看穿一样。
    如果说需要有一个人来顶撞她母亲,还不用担心她没有心里准备,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这位。
    贝兹先生常自称是个小“事务官”,却滑不留手十分难缠,舔舔嘴唇就能把自己给毒死。
    索伦装作没听见。
    抵达爵士府邸,雪籽早已没有下了,但天色将晚。
    爵士夫人在门廊下迎接,将梅格小姐与索伦被请进陈设优美的横厅。
    梅格小姐在门外将外套和披肩解下,交给玛格丽特,又被女仆接过保管。
    穿着一身礼裙进了屋,只见屋里除了三位小姐之外,还有一位穿着俊俏的年轻男人,穿着虾子红的制服。
    经过爵士的介绍才知道,这位是爵士的侄子,大家都叫他米歇尔先生,也是爵士未来的继承人。
    他自我介绍,说刚在步兵团的克林顿中校手下谋了个差事。
    梅格小姐笑笑,“原来是他呀,要是不出意外,这位中校未来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
    米歇尔先生早听说过梅格小姐的大名,只知道她年纪大却还没结婚,但却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他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在三个表妹中选一位做妻子。
    尽管她们每个人的嫁妆都只有几千镑。
    这里的仆人充足,但玛格丽特依旧寸步不离,在一侧默默站立。
    她今天算是见了世面,不过脸也冻的生疼,坐在马车上一路车轮“咕噜噜”的又想睡觉。
    到了这宅子里才重新暖和起来,眼前烛火精致,花团锦簇,这房子小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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