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属于她的道
    她的身体早就被冤魂日夜抽取的油尽灯枯,心脉更是被巨大的悲苦和最后的情绪爆发彻底摧垮。
    这一撞,断绝了她所有生机。
    她最后看向陆逢时:“将我们,我们葬在一起.”
    这样,她的栓子就不会再孤单了!
    其实,陆逢时在最后那一下,是可以阻止的。
    就在前几日为栓子超度的时候,她都还是不让栓子魂魄带走生人的想法。
    可刚才她没有这么做。
    有时候,救人并不只是挽留一个人的生命~
    她用自己的生命和最后的血泪忏悔,终于换得了儿子怨魂的解脱,也终结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这段纠缠了三十三年的残酷孽缘,最终以两条生命的消逝画上了句号。
    村里人唏嘘不已,有说她活该,也有说她可怜。
    但更多的,是对陆逢时手段的敬畏。
    李婆子的棺椁最终与她苦命的儿子栓子合葬在了李家祖坟那处向阳的坡地上。
    新垒的坟茔并排而立,一大一小,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凄凉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安宁。
    村民们唏嘘着离去。
    关于李婆子最后撞棺赎罪的场景和她那泣血的忏悔,成了天云寺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最惊悚又令人五味杂陈的谈资。
    时间一晃过去半月。
    中间下了两场雪。
    去旧宅吃饭,王氏念叨着远在京都的裴之砚,还有书院的儿子。
    过了两日,裴之逸休沐归家。
    马上就是元日了,他在家约莫要待上一个月。
    翌日,收到裴之砚从京都寄回家的信。
    这封信走了将近二十日,也就是说他十二月初二就到达了开封,在客栈写下的这封信。
    这次不是写给陆逢时的,而是写的裴启云收。
    所以信是村正直接拿到旧宅。
    吃完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看信。
    看完信的裴之逸第一句话就是感叹:“原来京城那般繁华,长大后我也要去开封,要参加科考。”
    “会的。”
    陆逢时看着裴之逸道。
    听嫂子肯定自己,裴之逸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嫂子现在的本事可大了。
    她说自己可以,那他一定可以。
    他并未因休沐在家懈怠,每日卯时正起来温习功课。
    二叔婶娘看着,很是欣慰。
    十二月二十三日,又有一封信寄来,不过不是裴之砚写的,而是赵启泽。
    赵启泽一直没有突破聚气中期。
    而陆逢时的修为也卡在聚气巅峰迟迟没有突破。
    两人便是能绘制传音符,也因为灵力有限,无法直接使用,还是只能用最传统的信件方式联系。
    信中提到,他已经找到当初父亲说的那个别院。
    只是守卫森严,他无法进入。
    不仅如此,从他到余杭郡这两个月里,不断有马车往里面运送东西,他探查过,的确是粮食,并且是新粮。
    这就直接验证了他父亲所说。
    确实有人利用漕船打掩护,私下将调换朝廷精粮。
    对方很是谨慎,但赵启泽这两个月也不是白忙活,还是查到点眉目。
    赵启泽写这封信倒不是为了求助。
    只是历经艰险,事情终于取得进展,他迫切的想要跟陆逢时分享。
    信中虽未写具体归家之期。
    但看信上日期,是十天前寄出的,他家中只有一个寡母,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回来与家人共度元日。
    具体的,等他回来再细问。
    果然,三日后,赵启泽回来了。
    当日他提着不少东西上门,自然也给旧宅送去一份,如此两人交谈,也算是过了二叔那边的明路,便不用担心再传闲话。
    赵启泽坐下后,陆逢时立刻用灵力查探一番。
    他也顺便讲述这两个月在余杭郡的事,都是信中没有提到的细节。
    “能如此大批不断的将漕粮替换,没有转运使司参与,绝对办不到,只可惜我这两个月,也只是在外围摸排,实在摸不进转运使司内。”
    转运朝廷粮食,首先需集粮,接着验质,而后装船,再是押运,最后抵京交割。
    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赵启泽有学问,了一个多月才进转运使司做了一个最底层的核算小吏。
    根本接触不到核心账目。
    “不能操之过急,免得露出马脚,反倒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赵启泽通过这几个月的磨砺,沉稳许多:“我知道,想要探得更多线索,还要往上走。”
    陆逢时收回灵力。
    “你修炼没有问题,长时间没有进展,可能还是时间不够。”
    赵启泽略有羞涩:“前一个月基本都在外奔波,后面虽然稳定下来,但也不想旁人知晓我修炼一事,就怕暴露.”
    “安全为上。”
    陆逢时又传授了一些修炼上的心得,以及相面的一些东西,赵启泽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赵启泽,陆逢时突然想起写信的事。
    来到旧宅一问,裴之逸果然没有要回信的觉悟。
    他是这么说的,“信里虽然提到我们,但大多数都是在问嫂子的情况,所以这封信,还是嫂子来回比较合适。”
    王氏和裴启云深以为然。
    于是乎,陆逢时如上次一样,把信给回了。
    之后的日子,便是一如既往卯时初起床,上一刻钟至两刻钟时间,哪里的五行之气浓郁些,就往哪里钻。
    修炼一个时辰再回家。
    到家时大概辰时正,梳洗一番,简单的蒸个鸡蛋地瓜。
    下午练习画符。
    大年二十九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引动体内五行之气,沟通天地灵机。
    然而这次,甫一入定,便觉不同!
    丹田气海之中,原本平静流转的五行之气,如同受到无形的召唤,骤然变得异常活跃!
    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灵动、火之炽烈、土之厚重,五股属性迥异的能量不再仅仅是并行不悖地流淌,而是开始自发地加速旋转,形成一个微型又色彩斑斓的漩涡!
    这漩涡甫一形成,便如同一个巨大的引力核心,疯狂地牵扯着外界的天地灵气!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沉重。
    无形的风旋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直径丈许的灵气漩涡!
    漩涡之中,清晰地呈现出五种色彩的光带,如同五条飘逸的彩绸,互相缠绕、碰撞。
    这正是五行灵根修炼者在突破境界时独有的异象。
    五行灵气潮汐!
    天地间游离的五行灵气,被她这具天生契合五行大道的身体和功法强烈吸引,自发汇聚而来。
    其声势远非单灵根修士可比!
    灵气疯狂涌入体内,冲击她尚未完全稳固的经脉和气海时,玄阴珠竟自发的从她怀中飞出,如同明月般悬照在陆逢时头顶。
    在晨光微熹时,格外亮眼。
    那股至阴至寒的本源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月光,自珠内缓缓流淌而出。
    再瞬间融入高速旋转的五行漩涡之中。
    漩涡开始变得狂暴,尤其是金之气和火之气,明显有失控的趋势。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悬在半空的玄阴珠,不断散发着至阴之力,让那狂涌而入的灵力变得相对温和。
    让陆逢时避免爆体而亡的风险。
    也让陆逢时融合各种属性的灵力变得顺利起来。
    经过最难最危险的灵力融合那关,陆逢时的心神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极其凝练散发着五色豪光却又稳固如大地的核心的点缓缓升起!
    这是道基雏形!!!
    它由最精纯的五行本源与玄阴珠的至阴之力共同铸就,将整个灵液之海牢牢锚定。
    对着道基凝聚成型,一股沛然莫御的纯净能量自丹田爆发,瞬间冲刷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经脉窍穴!
    这能量带着五行造化与玄阴滋养之力,所过之处,杂质被尽数排出,体表渗出细密的黑色污垢,经脉被拓宽加固,骨骼变得更加坚韧,血肉在破坏与重生中焕发出更强的生机。
    灵力深入一步,她就感受一次拆股般的疼痛。
    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她的五感快速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敏锐层次,灵觉范围暴涨,对天地间五行灵气的感应清晰了十倍不止。
    最关键的是,在道基稳固的刹那,她的神魂好似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骤然升华。
    神念更是暴涨,变得更加凝练坚韧,感知范围更广。
    对自身法力和感知力的掌控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嗡!
    陆逢时身体内部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惊雷!
    一股强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爆发开来,将周身丈许的积雪瞬间清空,露出下方的黑土。
    环绕她的五行漩涡也在此刻猛地向内收缩,尽数没入她体内。
    她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神光湛然,深邃如潭,仿佛蕴含着五行流转阴阳生灭的道韵。
    肌肤莹润如玉,不见丝毫瑕疵。
    筑基,功成!
    她的欢喜溢于言表。
    竟是起身在巨石上转了数圈才停下。
    只因身上的污垢在转圈之后被甩出去,气味也随之在空气中弥漫。
    当真臭不可闻!
    陆逢时本想施展个洁净术,可洁净术需耗费不少灵力,有这功夫,还不如用灵力多炼几颗丹药。
    说到丹药,陆逢时后知后觉。
    她这次筑基,竟没用到筑基丹!
    这个发现,让陆逢时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上几分,在寂静的林中清晰可闻。
    不用筑基丹便可筑基,他日结丹元婴是否也行?
    这个发现,远比方才筑基成功本身更让人心潮澎湃。
    她现在严格来说,算是散修。
    没有宗门的底蕴,想要一颗筑基丹,非常困难,更高级的丹药就是宗门普通弟子也是难得一颗。
    可若是能不用丹药,便能提升境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由!
    她可以不必为了几颗丹药而不得不加入宗门,受制于人;
    不必为了渺茫的资源,不得不在危险的秘境中九死一生;
    更意味着她可以将命运更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
    属于她陆逢时的道!
    这份可能性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她站在雪后的山林中,第一次对未来那些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境界,生出了切实的野心。
    腊月三十
    天云寺村的年味早已浓郁的化不开。
    旧宅的院子里,裴启云正在带着裴之逸贴春联挂桃符。
    红纸黑字,透着喜庆与对来年的祈愿。
    王氏在灶房忙得脚不沾地,蒸糕炸丸子炖肉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小院,温暖而踏实。
    “嫂子,快来尝尝娘刚炸好的肉丸子!”
    裴之逸眼尖,看到陆逢时进门,立刻端着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金黄丸子跑过来,献宝似的递上。
    陆逢时笑着接过,咬了一口。
    外酥里嫩,肉香四溢,烫得她直哈气:“嗯!婶娘的手艺真是绝了!”
    “喜欢就多吃点。”
    王氏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满足的笑意,“砚哥儿不在家,就咱们几个,更要好好过个热闹年。阿时啊,一会帮婶娘把那几条鱼收拾了。”
    “好嘞。”
    陆逢时应得干脆。
    她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忙碌,这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属于家的温度。
    她放下丸子碗,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帮忙。
    杀鱼、刮鳞,动作麻利。
    灵力在指尖微不可察地流转,让这些琐事也变得轻松起来。
    裴之逸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旁边,一会儿递个盆,一会儿问东问西,兴奋地讲着书院里的趣事和对未来科考的憧憬。
    裴启云坐在堂屋门口的凳子上,端着瓷碗喝茶。
    看着妻子侄媳儿子在厨房内外忙碌的身影,听着儿子叽叽喳喳的声音,脸上是难得的放松与安宁。
    夜幕降临。
    年夜饭摆满了堂屋的八仙桌。
    虽不如富户之家山珍海味,却也鸡鸭鱼肉俱全,都是王氏精心烹制的家常味道,分量十足,诚意满满。
    四人围坐,灯火通明。
    “来,咱们也碰一杯!”
    裴启云难得地端起了小小的酒杯,里面是自家酿的米酒,“辞旧迎新,愿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愿砚哥儿在京中一切顺遂,早日归家!愿你这小崽子学业精进,更上一层楼!”
    “爹,我长大了,过完年就十三了,是男子汉了!”
    “是,是,是,男子汉!”
    陆逢时笑着端起茶杯:“愿二叔婶娘身体康健!”
    清脆的碰杯声在温馨的屋子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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