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管他妈什么罪责不罪责!
    耶律余睹自是反应过来,脚步微微一止,左右心腹亲卫往前不断拼杀,他却抬头左右去看,看的是左右的女真之骑。
    看到了吗?
    耶律余睹激动大喊:“宋人不善战,宋人不善战!”
    声音极大,却也不知道能喊得出去多远,但他就是在喊。
    抬眼再看头前,当真就是一个照面,当真就是一番衝杀,宋军已然就在退,
    耶律余睹魔下之兵,节节在前!
    不远头前,宋人脸上的恐惧,清晰非常!
    虎入羊群,不外如是!
    耶律余睹甚至还有些著急,脚步往前再奔,口中大呼:“杀杀杀,再杀再杀!”
    何以著急?他怕宋人颓败的趋势太小,两边女真之骑看得不真切,他还得往前去衝去杀,让那完顏宗望看得一目了然。
    却是完顏宗望早已看到了这一番衝杀的敌我之势,他有些不敢相信,一语而出:“乌珠,你来看看,这宋人是不是诈退之策?”
    完顏宗弼就隨在一旁,听得问话,他举目四望去,他也篤定不了,按理说—他见过好几番宋军了—
    所以四处去看,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宋军的后手,若是要诈败,那定就是引敌去追,那么肯定就要备上后手,就是要有埋伏只是这般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上,但凡站在高处,什么都是一览无余,完顏宗弼也有些不能理解,没什么后手啊!
    再说,这般大平原上列阵对垒,虽然有一些高低起伏之处,那也藏不住几个人—·
    莫不是挖了什么陷马坑之类?
    也不存在,游骑头前早已不知来去此处多少番了,真有大规模的陷马坑,且不说宋人有没有时间来挖,就算挖了,也不可能藏得住若是少量陷马坑,对於这般大战而言,那也没什么意义完顏宗弼也是懵的,四处看了几番,篤定宋人没什么招,又去看那战场,
    两三万金军,陷阵而入,打得宋人是节节败退,宋人甚至已经有人不是上前迎敌,而是在转头而跑—.—
    这——·
    完顏宗弼看向自家兄长完顏宗望,这局势,二哥该是看得懂啊!
    二哥宗望自是看得懂,他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问:“乌珠,你不是一直都说宋军如何如何精锐吗?”
    完顏宗弼点著头:“是啊!”
    “那此时此刻,作何理解?”完顏宗望再问。
    “那那———”完顏宗弼又去看那战场,看什么?
    看宋人开始慌乱,许就只是一刻时间而已,许还不到一刻,当面接战一线,
    宋军全面在退,已然乱起来了。
    远处,远远眺望去,后面之宋军,似乎也有躁动不安,再看那高高的宋军將台之上,虽然看不清楚什么,但能看到本是安坐其上的眾人,忽然都站起来了,
    都走到了將台头前边缘“那咱衝上去?”这是完顏宗弼看了几番之后说的话语。
    完顏宗望再左右看了几番,已然谨慎到了极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完顏宗望眉头深皱,牙关一咬:“此来,本就是死战!无论如何,都要衝上去,游骑斥候不知来去了多少次,若是有什么异样,自也早就发现了,冲吧!”
    完顏宗弼点点头,韁绳一擒,回头看了看自家骑士,深吸一口气,看向兄长。
    兄长依旧牙关紧咬,便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真的退兵了去,就是来搏命的,那就干!
    “隨我冲!”完顏宗望一声呼喊,一马当先就走。
    要时间,天地在动,轰鸣如雷,不知多少马步,许几十万条马腿在踩踏著华北平原广的土地,脚下不是道路,是一望无际的田亩!
    另外一边,隨之也动,女真五方骑,分作两边,开始冲阵!
    对面远处,將台之上,谭稹早已站在了高台边缘,举目去望,愣愣之间,竟是一语:“昔日不是这般的啊?”
    他也不是第一次稳坐將台了,有打得顺利的时候,也有打得不顺利的时候,
    但从来没见过这般场景在乱,这就是一触即溃的乱,十万列阵之兵,竟真是当面一触即溃!
    两边之骑,动地而来,如黄河决堤,排山倒海之势!
    谭稹又岂能不愣?便是这几十万条马腿的轰鸣之声,都足以把人头脑震晕。
    再看左右那些昨日信誓旦旦要紧密阵型拖咨敌骑的军阵,谭岂还相信得了?再信他们,那真是谭稹脑袋有包了。
    再说,此般战局,拖咨住了敌骑又有何意义?
    他知道有败的可能,他知道许是打不过的,不然他何以在此处扎寨?
    他也不是菜鸡了,他也准备了,若是当真对垒不胜,可再退入寨中,稳住阵脚,再起对峙,再想办法毕竟,这里与河北没多远,百多里而已,与京东也不远,几百里而已,河东也不远,还可再调兵遣將·
    但.—
    谭稹反应过来了,他也没有当真呆若木鸡,开口大喊:“拢住阵脚,左右拢住阵脚,快,派快马去左右拢起来,往营寨回来,往营寨回!”
    谭稹也知兵了,便是知道,此时此刻,唯一避免大规模溃败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兵马往营寨里拢·
    更也知道,这般若是真的大规模溃败,一泻千里而去,后果不堪设想,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谭稹又哪里知道,本来,这河北之兵二十万,就当有一劫,这一劫本是应在辽人身上的,二十万大军,被耶律大石几千骑追著砍,砍得二百里路里,宋军户首头尾相枕,惨不忍睹。
    却是河北之兵,那一劫是躲过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劫。
    骑兵左右派出,不是去打女真,而是去拢阵脚,说时也快,三里路,女真骑兵奔来,那是转瞬就到。
    只待女真之骑再一入阵,自是天下大乱,十万出头的战阵,哪里还拢得住阵脚?
    那是比十万头野猪都还要奔得快奔得乱,这河北之军,一百年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战爭了,一百年里,一代一代的人,只把军汉当做奴僕奴隶一般对待,军汉们早已成了社会最最底层的阶级却还要在这般战场上,死得连猪狗都不如。
    很多时候,苦难,就是苦难!苦不堪言,苦之不尽,又有多少能苦尽甘来?
    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物,面对如此大势,他又能有几分抵抗之力?
    一场悲剧正在上演,五万女真入阵来,人命不过草芥,一丛一丛,镰刀一过,尽皆倒塌。
    甚至女真之骑,左右穿插,不知挡住了多少人往营寨而回的道路·
    好似那被驱赶的羊群一般,女真人这么赶,他们就这么走,女真人那么赶,
    他们就那么走,又有几人能当真选择自己要退去的路?
    更何况,那营寨在眾多宋军军汉心中,又有几分安全?
    將台之上,谭这回真是呆若木鸡了,许童贯苏武会笑话他那所谓久经战阵,很多人都会笑话他但他比这大宋绝大多数人都强,更比那东京里除了童贯之外的所有人都强,
    他真上阵几番,不是作假,他已然知道了该怎么运作一支军队,他第一次真正自已下手实操,其实没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战略上战术上,都没有!
    但他就是这么输得呆若木鸡了。
    一旁军將许多,已然在喊:“谭相公,快走快走!”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相公,上马吧!”
    谭稹呆愣愣看著左右呼喊之人,一时间好似神游天外,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走?
    满场之乱,一败涂地,谭稹有些失神,左右之人喊得几番,喊不回魂来,便是架著谭稹就走。
    后面营寨里,还没有敌军去,但其中厢军辅兵民夫之类,皆是开了寨门就往南去逃—·
    谁也不是来送命的,都是来赚钱的,这钱以前就赚过,此番再赚而已谁知道会是这样?
    早已炸了,十万大军,早已炸开了锅,炸得四分五裂,炸得四散而逃。
    耶律余睹在追,完顏宗弼等人也在追,左右之骑更在追。
    反倒是完顏宗望停了马,恍惚间前后去看,看得有些如梦似幻。
    歷史上,本该是耶律大石这般如梦似幻一般,带著几千骑,带著国破家亡的悲哀,带著必死的决心来挡,一战之下,胜得人都是恍惚的。
    而今,时间拖后不少,完顏宗望站在这片土地上,也是一脸恍惚。
    甚至也想,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军队?以往打辽,辽人虽然也一败再败,但从黄龙府到大定府,一千四百里,那也打了好几年。
    其中胜败与艰难,乃至诸般之艰险,各种险象环生之事,多如牛毛。
    哪里真就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再看眼前之宋军,二十万大军,披甲者数不胜数,竟能一触即溃!
    完顏宗望哪里敢信?
    可是,眼前就发生了,还想著什么宋人诈败,宋人是有什么高明的计策,有什么招要使。
    没有,全都没有,就这么败得漫山遍野在逃。
    既然是胜,那就要追,诸部军將,都是老战阵,都不需要如何军令指挥,他们都知道如何打仗,宜將剩勇追穷寇,追击掩杀,才是战爭最具杀伤力的手段,
    当面对垒从来不是。
    一直追!
    追去,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女真铁蹄第一次踏在这里,他们甚至以往都没见过这种地形,不是没见过平原,而是没见过这种被人类修整得毫无阻碍的平原。
    此时关外的平原,草比人高,荆棘丛生,乃至夏秋蚊虫多得能把人抬走眼前的平原,那真是修整得太好太好。
    只管奔马,比草原还容易。
    一路去,满地尸首,道路之上,躺得到处都是。
    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只管纵马往南去,这般的强行军,女真人如家常便饭,夜里都不停.—·
    只待再抬头,眼前是河,春日河水倒是涨了一些,却也有平缓之处,只管渡河。
    再去,眼前就是一座大城池,雄州!
    眾多女真之骑,绕著雄州城池在走,也开始下马歇息,吃些乾粮,饮马喝水。
    雄州城里,谭稹站在城头之上,人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却是心中縈绕了一个问题,怎么办?
    眼前该怎么办?
    完顏宗望也慢慢到了城下,他望著雄州城池,心中也蒙绕了一个问题。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先派个使节入城去说说话?然后再说.
    完顏宗望说干就干,只管使节往那城下去喊话,不得片刻,使节就被调入城中。
    雄州府衙之內,谭稹气势早衰,再也没有那威武不凡,见得金使,甚至还拱手作礼。
    那金使自是开口:“金宋,本是盟邦,有盟约在前,宋人背信弃义,才有此番血战,此事,因张觉而起,宋人狡诈瞒骗,今日,我皇子殿下来问,张觉何在?”
    “张觉?”谭稹在动脑了,脑筋极快,一语来说:“张觉已经在燕京被抓了,我也是刚刚得信,他潜逃到了燕京,抓捕之时他还抗拒,此刻他-他已然身死!”
    金使闻言也愣,怎么个事?怎么说死就死了?
    那——金使脑筋也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若是不得一个交代,来日我大金何以立足?”
    谭立马点头:“好说好说,只待我去信燕京,教城內之人把张觉户首送来便是!”
    “嗯—”金使有点出乎意料。
    谭稹便是来问:“本就是个误会,何以盟好之国,如此刀兵相向?不过一个张觉罢了,送你们就是,这兵事啊,合该好商好议!”
    谭稹,此事此刻,不免想的就是弥补之法,他上面还有天子与诸公,他也还要入主枢密院,眼前能弥补多少,就当弥补多少,打仗,那是万万不能再打了,
    打不了一点。
    “听那我出城去稟报殿下知晓!”金使便也拱手一礼,转身就去。
    城外,听得慢慢稟报之后,完顏宗望倒是不再皱眉了,这立国之战,已然大胜,这一战之后,大金之国,那就彻底立住了。
    眼前之事,自是要解决,但眼前已然不是什么大事了。
    完顏宗望还有晞嘘:“方万没想到,宋人竟然这般秉性,著实出人意料啊!
    》
    完顏宗弼也是满脸意外还没回过来:“是啊,这战事——眼前之事,兄长,
    咱等著他送那张觉来?”
    完顏宗望点著头:“眼前,宋人已然无力再战,那便好说,已经打到这里了,只管留一部在此围城,其他部曲,便把燕云诸多州府都走遍,此战之后,我大金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诸般內事,一应可解。且让宋人把张觉送来再说!”
    完顏宗弼点著头来,却是忽然又问一语:“那之后呢?”
    之后?
    完顏宗望也有些迷茫,眼前大好局面·
    完顏宗望问了一句:“头前那二十万兵,是宋人从河北之地调派北来,是也不是?”
    他知道是,他要再问,在篤定一下。
    完顏宗弼点头来:“是啊!”
    “眼前这个—雄州城池之后,就是河北!”完顏宗望如此一语,其实是自言自语。
    有些事,很大,完顏宗望很犹豫。
    一想是金国內部之事,这事,是要往上报去,还是自作主张?
    二想,若是自作主张,宋可比辽富庶多了,河北之地,可比燕云富庶多了,
    如今,是不是河北已然兵力空虚?
    “把耶律余睹叫来!”完顏宗望大手一挥。
    耶律余睹正是大功在手,满心欢喜,来见完顏宗望,拱手一礼,先说:“殿下,头前我之所言不假吧,宋人,从来不善战,一打就溃!”
    “嗯,不假,此番你立大功,稍后我自往陛下去稟报你之功勋。”完顏宗望点著头。
    耶律余睹连忙再拜:“拜谢殿下抬举之恩。”
    “无甚,是你该得的,只待清点了战利,也还有你个人与部曲的赏赐。”完顏宗望这话是不假的,便是继续再说:“我且问你一些事来!”
    “殿下问就是,自是知无不言!”耶律余睹岂能不卖力气?
    “宋军之事,你都再说说.”完顏宗望如此来问。
    “回殿下,宋军,不外乎河北河东,西北,然后就是京畿,也是最近两年,
    也听说还有个京东,如此而已。河北之军已然溃败当面,河东之军,当也不过如此,西北之军,许还善战一二,那京畿之军,百多年不知战阵为何物,当也不过如此,那近两年的京东军,我还真不太了解,只听得一些言语,便说善战。”
    耶律余睹答得认真,便也知道,这位皇子殿下,此时在谋大计。
    “西北军与京东军,都在与党项战,也就是说-眼前,宋人已然无有精锐?”完顏宗望又问。
    耶律余睹连连点头:“定然如此,我若说错,可取项上人头!”
    完顏宗望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起了念头,但这个念头起来之后,却也有些自惊,自己也嚇到了·—·
    耶律余睹看了看完顏宗望,忽然小声试探一语:“殿下,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此时城防空虚,人心慌乱,军心全无,河北之地,沃野千里,膏腴所在啊·—....”
    这是什么话呢?
    完顏宗望不苟言笑,稍稍抬手:“你先出去—”
    耶律余睹拱手一礼:“殿下决断!”
    殿下自是要决断的,他看了看身旁的完顏宗弼。
    宗弼似也明白,说道:“若是再深入而去,也怕·-孤军太远,河北之地,
    虽然平坦,但城池眾多,若是深入而去,那西北京东之兵若是赶来了,几边围堵,怕是难归—“”
    “那就要快,要贵重之物,要青壮人丁,其他什么都不要,也要派游骑盯住沙漠那边的党项,一旦西北京东之兵在撤,就要计算时间,咱们不要地盘,只是掳掠,来去皆快,若是掠得河北之地,我大金,自当是富庶强国,往后再战,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完顏宗望话语一出,显然已经有了决断。
    “那还等那张觉吗?”完顏宗弼问道。
    完顏宗望却是微微一笑:“等,就要等张觉!”
    “那为何还等?不是要快吗?”完顏宗弼还是年轻,他也得学习,也得长进。
    完顏宗望一语来:“等张觉这件事,远比掳掠河北要重要!”
    “为何?”完顏宗弼不解。
    “此人心之道,天下之人皆知张觉之事原委,却是这般一个张觉,被宋人自已杀来送与了我大金,此事岂能不重要?”完顏宗望一语来。
    完顏宗弼立马懂得:“原道是如此,若是这般了,那些旧辽之人,不管契丹与汉,从此都会绝了这条路,再也不会有人想著要南附宋人了,都会安安心心当我大金子民!”
    “不仅如此,还有那些昔日旧辽归宋之人,岂不也是人心浮动?此有利我大金来日之谋划,此大宋失人心之举,燕云之地,许能真正占下来,再也不归宋了!不免也是让天下人都看到,宋人,惧怕我女真大金!”
    完顏宗望越说越是激动。
    完顏宗弼更也激动:“所以,一定要让宋人亲自把张觉杀了送来!”
    “那你再说,该不该等?”完顏宗望问道。
    完顏宗弼重重点头:“该等!此地去燕京,不过二百多里,快马去信,许就在一二日,两日之后,张觉头颅就会出现在燕京城外!”
    完顏宗望忽然微微抬头,稍稍闭眼,长长一口气出去,再低头来,张开眼晴:“我好似慢慢摸到了一些宋人的门道-似也慢慢懂得了父亲坚持的那些事...”
    “何也?”
    “狡诈者,无胆也!背信弃义者,必然也是懦弱之辈。父亲一辈子,信守承诺,此乃大勇!所以,父亲能带著咱们打下这个局面!”
    完顏宗望似乎真懂得了。
    许多事,看似相悖,其实想通,女真之衰亡,也从背信弃义、不仁不义开始——·
    就从完顏吴乞买的下一任皇帝开始——
    宗弼一语来:“父亲对大宋守信,不是迁腐,他是对的。”
    完顏宗望点头来:“让耶律余睹准备攻城之事!”
    “嗯!”完顏宗弼转头去安排,这雄州,自是要打。
    事情,远比想像中的要简单。
    不过一日半,燕京城內,王安中就接到了谭稹的信件,更也知道,二十万大军,被女真五万骑三万步卒打得溃不成军。
    河北之兵,为之一空,燕云之势,岁岌可危。
    谭信件很是简单,就说一事,张觉偷入燕京,被缉拿,武力拒捕,被当场格杀。
    王安中文岂能看不懂?
    他著实不耐,也把书信给郭药师来看。
    郭药师连忙开口:“方方不可如此啊,事已至此,便是再如何,也要留住张觉的性命才是,如此才是最后一点人心所在。”
    王安中无奈来言:“不如此,我等——-我与谭相公,何以向朝廷交代?这女真兵事,何以为止?”
    郭药师激动起来:“王相公,许是你与谭相公不知女真是何等虎狼之辈,末將深知其性,即便交出了张觉,此事也不是这么轻易可以止住的!”
    “如之奈何?宋金,本是盟好,因为这张觉才有此番之事,此事,自是因为张觉而起,就当用他来止,他害人不浅,只管把他交出去,金人便再无藉口发难,若他再发难来,你自是他女真理亏,我等也好有话语到东京去说!”
    王安中如此来言,自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至少,就他个人而言,张觉之事不是他决定的,战事不是他指挥打的,张觉再交出去了,女真还要如何,那更不是他的原因。
    他自还回京,还有得分说。
    “王相公,若是如此来行,要寒人心啊,来日,哪里还有人会效仿张觉来投?”郭药师还要分辨,他是泥腿汉里混出来的人物,许懂不得太多,但能混到今天,便也是因为他拢了一群愿意跟著他干的人。
    说叛就叛,说招安就招安,说降就降。
    能拢得人,人心之道,他文岂能不懂?
    却是不想,王安中一语说来:“我大宋地广万里,人口万万,还要得盟邦之地与民作甚?”
    郭药师一时也急:“相公,若是这般,后果可当真难以想像!”
    王安中也急了起来,回问一语:“那你敢不敢出城去与女真一战?你能不能此时打退女真?谭相公二十万大军一败涂地,你有几个兵?”
    这话一出,便把郭药师彻底堵住,郭药师怨军满打满算不过八千,近来虽然又扩充了一些,也不过万余人。
    他昔日就被女真打得抱头鼠窜,如今,更又岂敢再去与女真决死?
    再说,这万余人,也没资格与女真决死。
    王安中再问一语:“你也在这城池里,而今燕京已然是孤城一座,不把张觉交出去,破城之日,你能飞走不成?”
    郭药师彻底偃旗息鼓了,只能低头不言。
    “把张觉带来!”王安中大手一挥,自有人手去做。
    片刻张觉就来,一进来,他就发现气氛不对,战战兢兢往前拱手还不等张觉说话,王安中已然开口:“你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守不住城池,但凡你能把城池守住,等到援军来,也不至於今日—”
    张觉听得话音就知道不对,往地上一跪:“相公饶命啊,相公救我!”
    王安中无奈摇头:“事已至此,皆因你起,也由你止,不必多言了,你好生去吧—·?”
    “郭总管,郭总管,咱们昔日也是同朝为官,也算有过照面,郭总管———”张觉连忙换个人来求。
    “哎———”郭药师摇头低头,不忍多看。
    他也有些不解,偌大一个大宋,万万百姓之国,怎么就比大辽还没有底线?
    “拉出去!”王安中大手一挥。
    自是甲土上前,拉人出去,呼喊还有,片刻就止。
    “送出城去!”王安中继续吩咐。
    郭药师出门去看了一眼,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王相公,那王相公面色好似轻鬆不少郭药师一语来:“王相公,末將亲自把他户首送出城去吧,也好打探一下女真人的口风。”
    “嗯,甚好!”王安中点著头,长长一口气出去。
    郭药师又再看了一眼那屋內的王安中,忽然转头去,头也不回,左右一招,
    带著张觉尸首,快步而走。
    也说那西北。
    正也要大战,两万多党项之骑从保静城而出,便一直都在苏武魔下游骑的视线之內。
    苏武正在带著绵延几里地的车驾走在风沙盐硷地里,一路往灵州去。
    这次押运之事,其中內情,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几个。
    武松在问:“哥哥,党项人真会来打吗?”
    苏武稍稍掀起遮面的纱巾,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左右看了看,不答话语,
    便是他也不篤定。
    党项两万多骑在外,其实攻城是攻不了,但凡列阵攻城,党项骑兵必然从侧面或者后面袭营。
    战法必然如此,没有侥倖。
    骑兵弱势,永远都会处在各种各样的被动之中。
    “哥哥,若是党项不来,咱们怕是至少还要围得一二月去,若是这般————”武松稍稍一顿,如今也能谋局。
    便是又道:“也听得女真入燕云了,只怕容不得咱们围城一二月了——“
    苏武不答话,却忽然也问:“你说,若是燕云河北之兵大败,咱们当如何应对?”
    “哥哥怎么不担忧河东也败?”武松也问。
    “河东,太原之地,王稟镇守,不会轻易就败!”苏武篤定非常。
    “哦,若是燕云河北有败,朝廷自是要咱们回援,咱自动飞快去援!否则汴京有危!”武松还真能知道。
    苏武却说一语:“你听说过围魏救赵的故事?”
    武松点头来:“哥哥是想说不往汴京去救?”
    “哎——-只待咱们从西北赶到汴京,那女真数万之骑,来去如风,只怕到时候黄菜都凉了————”苏武心中,有难处,所以语气在嘆。
    “那当如何?”武松来问。
    “与其往汴京去赶,不如直插大同去,咱们也入燕云,如此可挡女真退路,
    可救无数百姓。若是往汴京去,不知多少百姓要成女真奴隶——”苏武如此说著。
    “那岂不————又是罪责?”武松似乎真懂,如今他对朝廷对天子,也有了解“哎——”苏武一声嘆息,这就是他心中的难处,为难非常。
    他知道圣旨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那惊慌失措的言语,那百般催促救援汴京的严厉,却是苏武也知道,女真第一次兵临汴京,是打不进去的且第一时间,天子赵佶就跑了,跑到南边镇江去了,把太子赵桓仓促推上了龙椅,让太子登基守汴京。
    这事,无话可说—
    骂人都懒得骂——·
    只苦了汴京的高门大户,都得拼命凑钱,给女真人凑钱,女真人开了天价,
    满汴京城都在凑,乃至新天子派人暴力去>·
    第一次到得汴京城外的女真人其实也很慌,只管催促城內凑钱,凑得几番,
    钱没拿够,得知天下勤王之兵都在路上,也仓促而走。
    一切还有操作的空间,还能容得苏武最后操作一番。
    苏武要做什么?
    不言自明,燕云不可失,不能失,女真人在汴京得到的钱,掳掠的人口,苏武得堵下来。
    但前提是,这西夏必须要亡,若是不亡,西夏与女真,就是一路人了,来日真要两线作战,那真是不能承受之局。
    只要干下来党项,局势立马反转,女真就成了两线作战之局。
    还得干,干党项!
    至於罪责,最后操作一番之后,管他妈什么罪责不罪责的!
    赵家的脸面,从天子弃城而逃,再到新天子“抢劫”整个汴京城的高门大户,赵家最后一点脸面,会在汴京城里丟个一千二净!
    苏武一时也急,目光左右去眺望,党项人该来了!
    可惜,党项人还没来。
    萧合达,就在附近不远,也正看著眼前如龙一般的宋军辐重大队。
    他也还在犹豫,他已经亲自来看过好几回了,他还是担忧宋军有诈·——
    打是不打?这个问题,一直在犹豫。
    看了几番,宋军沉重的车驾压过的车辙,他都亲自在后面看过。
    也算了好几番,一万两千骑,重骑三四千,轻骑八九千——
    战兵一万五千余,辅兵民夫两万多·
    那车驾,好似都装得满满当当,路上甚至也掉出一些麦粒米粒之物·
    打不打?
    萧合达还是没有最后下定决心。
    再跟下去,灵州那宋军的营寨,当真就要到了。
    萧合达起身往高处而下,下面有马,上马再奔,往远处大军而回。
    走著走著,就听左右之人来说:“萧將军,还不打吗?”
    萧合达没有说话。
    却是左右更是开口:“萧將军,我等亲眷,皆死宋人之手,眼前怎么还不打!”
    “是啊,在城池里恋闷许多日子,我等已然等不及了,此番已经出城而来,
    岂不就是来打仗的?还不打?我魔下军汉怕是要闹起来了!”
    “我等已然弹压几番,许多军汉血海深仇在忍啊,若是就这么回头去,只怕当真炸营!”
    “將军本就是从漠南来的,岂不知宋骑在漠南杀得多少人?那都是魔下军汉之族,眼前宋骑就在当面,何以还不动手?仇人当面—军汉们可忍不住了,不过万余骑,萧將军再不动手,那岂不就是怯战?”
    萧合达转头左右去看,许久之后,忽然一语:“下令,明日开战!”
    满场之人,个个激动不已,这般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也是局势如此,越来越难,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不论纠结多少,总要做点什么了.——
    不做,局势只会更难!
    (兄弟们,今日多写了一些,明后天大概要忙孩子出院之事,可能少一点,
    多谢兄弟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大家的投票与打赏,感谢武田胖虎兄弟的三万大赏,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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