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让做好了充分准备再动手,为何还让贼人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李牧一脸愤怒的训斥道。
    好不容易找到敌人的窝点,最后的动手的时候,居然让反贼给跑了。
    这样的结果,若是传了出去,能够让一眾同僚笑掉大牙。
    “千户大人,贼人个个精通水性。
    我们才刚动手,他们就跳入湖中。
    邓百户的解释,並没有能让李牧满意。
    贼人精通水性,完全是事先能够预料的。
    如果水性差,人家也不会往湖中躲。
    经此一役打草了惊蛇,贼寇就算是心再大,也不会留在原地。
    搞不好现在都出了扬州府。
    天下那么大,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把黄家兄弟揪出来,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跑了贼首事小,关键是手下人的表现,令李牧非常不满。
    连他再三嘱咐的任务,都能够发生紕漏。
    明显是这些军官,在忙著谋划升迁,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理由再怎么充分,贼人还是跑了。
    叛军的漏网之鱼,不是一个两个。
    接下来在交通要道进行布控,我不想再听到贼人闯关的消息!”
    李牧没好气的说道。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亲信的重要性。
    难怪官场上都喜欢提拔自己人,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只有自己人才会顶上去。
    大家的心里都清楚,像这种缉捕任务失败,李牧只能跟著捂盖子。
    不然事情闹大了,下面的执行者,固然要受到处罚。
    作为主官,同样需要承担责任。
    “大人教训的是,下去之后我们定当全力以赴,不放走任何一名反贼!”
    见李牧发火,邓百户当即保证道。
    要各奔东西,但现在终归是还没离开。
    此时惹恼上司,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万一搞出点儿波折,影响到了升迁,那哭都来不及了。
    “你们下去吧!”
    敲打完后,李牧当即挥手说道。
    一动不如一静,不光对下面的人適用,对他自己同样適用。
    两淮地区的反贼实在是太多,朝廷通缉令上的反贼头目,都高达三位数物以稀为贵,任何东西数量一旦多了,都会变得不值钱。
    抓捕叛逆,对底层官兵来说是大功一件,但是对军中將领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
    全力缉拿乱党,不是为了立功,而是政治需要,
    成果大小不重要,关键是让朝廷看到,他们在为大虞鞠躬尽。
    “老爷,京中送来了家书。”
    顺手从武大个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之后嚇了李牧一跳。
    自己啥也不知道,就通知被定了亲。
    早就听说了封建包办制度,这次算是亲身领教到了。
    拒绝是不存在的,父母之命媒之言,这是正常议亲的流程。
    父母不在了,叔伯出面安排,完全符合礼仪流程。
    就算镇远侯不安排,家族中的其他长辈,也会出面运作。
    作为当事人,李牧自己的话语权,反而是最低的。
    如果不是因为孝期,他早就被定了亲。
    按照大虞的习俗,男子的结婚年纪,基本上都在16一一20岁之间。
    女子结婚年纪更小,大都在15一一18岁。
    除非赶上孝期、国丧之类的特殊情况,一般情况都不会超过。
    早婚早育,完全是迫不得已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时代,不快点儿繁衍后代,家族传承很容易出现问题。
    政治联姻没毛病,问题在於对方的身份上。
    天上掉馅饼,那是会砸死人的。
    如果不是书信中做了解释,李牧都怀疑国公府的小姐有问题。
    不过人家身份在那儿摆著,就算是真有问题,一样不会愁嫁。
    短暂的迟疑后,李牧还是硬著头皮写了回信。
    事已至此,就算遇到恐龙他也认了。
    美女在上流社会,从来都不是稀缺资源。
    如果不是他足够自律,天下闻名的扬州瘦马,早就塞满了府衙。
    上一任被查的郝知府,就纳了十八房小妾,严重违反了大虞律。
    不过关於纳妾制度的规定,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富商胥吏,就没有几个遵守的。
    换个称呼,只要不走纳妾流程,就不算违法。
    真正受到约束的,也就升斗小民。
    当然,对他们来说,有没有法规约束都一样。
    自己活著都困难,娶妻都要拼尽全力,根本就不可能去纳妾。
    京师,文渊阁。
    “诸位,刚刚收到消息,宋阁老在赶来途中晕倒,不能过来参加今天的会议了。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接下来的会议,就由老夫代为主持。”
    庞亨升强忍著內心的激动说道。
    次辅和首辅之间,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两人的权力却是天差地別。
    入阁好些年,一直都被宋海东压著,他早就憋屈坏了。
    熬到现在,终於到了那个傢伙,油尽灯枯的时候。
    按照惯例,首辅去职之后,次辅將直接补位。
    一旦宋海东病逝,內阁將进入他的时代。
    “朝廷的制度大家都明白,庞大人你赶紧主持会议,大家都忙著呢!”
    旁听的左光恩没好气的说道。
    按照惯例,內阁会议没有他这宦官头子什么事。
    不过今天的议题特殊,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必须列席参加。
    “左公公,既然这么著急,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第一个议题:盐政。
    两淮七大家族叛乱平息,当地正处於百废待兴状態。
    为了民生安定,我们必须儘快恢復当地秩序。
    先討论一下空缺的官员吧,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庞亨升说完,眾人的精神一震。
    这次两淮之变,朝廷可是下了狠手的。
    地方上凡是有品级的官员,全部被一网打尽。
    扬州府和淮安府都是天下有数的富庶之地,歷来都是朝中各派的必爭之地。
    “庞阁老,大家不都上过奏摺么。
    在杂家看来,直接从候选人员中挑选合適的即可。
    犯不著重新来过,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
    左光恩似笑非笑的说道。
    站在阉党的立场上,想要继续保持目前的政治优势,就必须阻止清流党人成为首辅。
    偏偏朝廷有制度,按照正常的提拔顺序,庞亨升就是首辅的第一候选人选择此时开口找茬,就是为了给庞亨升添堵。
    “左公公,你还是这么心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从候选人中选吧!
    如果大家有新的人选,也可以现在提出来,
    先从扬州知府开始,大家推荐的候选人有翰林学士古有文、户部侍中豹、兵部侍中屈宗敏——..“
    庞亨升不紧不慢的说道,仿佛完全没將左光恩的挑放在心上。
    用实际行动告诉眾人,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屑与一阉人计较。
    “翰林学士古有文,乃是天元元年的恩科进士。
    进入翰林院也有些年头,现在到了该外放的时候。
    放到扬州府歷练,我看正好合適!”
    徐文岳率先开口爭取道。
    单纯从利益上出发,扬州之行提前结束后,再爭夺扬州知府的位置,对他的价值远不如之前。
    对老大的利益减少,不等於小弟的利益也在缩水。
    从翰林院下放到扬州知府,这种含权量极高的位置,迈进的可不光是品级,还有政治前途。
    翰林院清贵不假,但那只属於年轻的翰林学土。
    如果不能及时跳出去,那么就是一辈子的清贵学士。
    各大派系培养的种子选手,都会在合適的时间安排到地方上歷练,有了政绩之后再回京发展。
    扬州府存在大麻烦,同样也拥有大机会。
    如果天下太平,什么问题都没有,也不会有政绩。
    一个缺乏政绩的官员,就算是身居高位,也没法令人信服。
    “古有文確实是一个人选,但我觉得户部侍中鄢豹更適合。
    扬州府刚刚遭遇战火,正处於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刻,对主官的要求非常高。
    鄢侍中常年待在户部,天天和钱打交道,最擅长理財。
    如果能够担任扬州知府,正好发挥他的长处,用最小的代价重建扬州。
    一旁的吕阁老,紧跟著推出了自家的小弟。
    有了两人开头后,各方纷纷推出各自的候选人,爭的是面红耳赤。
    人选陷入僵持,让这场內阁会议,直接不欢而散。
    没有討论出结果来,眾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张。
    按照大虞的惯例,檯面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在台面下协商解决。
    大人物们之间的爭吵,都是做给皇帝和下面小弟看的。
    如果不在幕后进行政治交易,隨便一个人事任命,都能够吵到天荒地老。
    这是政治平衡,必须付出的代价。
    成国公府。
    “景兄,你拿定注意了没有?”
    镇远侯李原关心的问道。
    自从两家联姻之后,本就是世交的两人,关係变得越发亲近。
    “李兄,不瞒你说,我现在的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理论上来说,现在勛贵中就数我们两人威望最高,担任左右都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皇上迟迟没有表明態度,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万一他动了心思,从边军將门中提拔一人上来,也是有可能的。”
    景国良一脸为难的说道。
    隨著文官集团的崛起,大都督府的权力,被兵部分化走了大半。
    可这个机构依旧掌控著京营,对地方將领任免拥有发言权,属於名义上的最高军事机构。
    理论上来说,大都督府同內阁是並行的机构。
    作为大都督府的右都督,他早就是大虞军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现在前面的左都督掛了,按照惯例轮到他补位。
    不同於竞爭激烈的內阁,大都督府这次是没有竞爭。
    有资格参与角逐的候选人,除了他们两个幸运儿外,另外几个都去见了阎王。
    “景兄,你完全是多虑了,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自大虞开国以来,从地方上选人担任左右都督的,可曾给过一次实权?
    听了李原的话,景国良陷入了沉思中。
    对皇帝来说,这种要害部门选人,能力是其次,关键是忠诚度必须保证。
    调九边將领入京,可不是因为信任,而是避免功高震主的架空手段。
    本身就心生疑虑,自然不可能给实权。
    掛个虚名,就和加虚衔差不多,实际上的角色就一顾问。
    需要諮询的时候,皇帝招到身边问问,不需要了就荣养起来。
    “李兄说的不错,確实是我想太多了。
    不过这种事情,我们不宜太过主动,先拖著看看吧!
    大都督府的职权虽然不及当年,可需要处理的政务依旧很多,不可能一直积压著不动。
    如果拖的时间长了,让兵部有了更多的想法,想来陛下也不愿意。
    今上最擅长权力平衡,不会容许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
    不过其他人的人事任命,可以儘快確定下来。
    勛贵集团这次损失惨重,我们必须儘快培养后备力量,弥补之前的损失。
    为了加强对两淮地区的控制,有必要建立一支募兵,以震慑东南。”
    景国良缓缓说道。
    看清迷雾,成国公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睿智。
    “景兄的意思,在扬州设立参將。
    安插我们的人过去,监控两淮地区,辐射整个东南。
    牧儿虽然在扬州,但他的职位还是太低了一些。
    就算之前立下了军功,也不好一下子提拔上去。
    不知景兄可有人选?”
    听了李原的话,景国良当场翻了白眼。
    看似是在询问,明显是已经推荐了人选。
    “不好一下子提拔上去”,不等於无法提拔上去,无非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大小。
    这次南下,他们都是贏家,成功从两淮盐业中分走了一杯羹。
    可这种利益並不稳固,若是长期没人看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掏空。
    对两家来说,都需要在两淮地区扎下一颗钉子。
    李牧是李原的侄子,同样是他的女婿,对两家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资歷的不足,对大人物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此时提出来,明显是让他趁著联姻的消息没有对外公布,先一步敲定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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