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所的事尘埃落定,对犯官的处理结果,也被公示出来。
    除了个別被针对的倒霉蛋,流放地点有些偏远外,大部分人的结果都算宽鬆,最近的流放出京仅有百里。
    一些犯官的流放地,甚至就在家门口。
    反正以京师为坐標,確实流放了几百、上千里。
    原本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怎奈阉党不干人事,把大量的犯官家属牵连进来。
    全家流放是基本操作,三代之內的直系血亲,也大都榜上有名,甚至还有举族流放的。
    一通操作上下,流放人口高达数万之多。
    牵连之广,在大虞歷史上都很少见。
    如果不是没有大开杀戒,都能够进大虞十大案。
    这样的结果,犯官们自然是受不了。
    尤其是那些全族流放的,族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够把他们淹死,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文官集团也是集体炸锅,这么玩儿实在是太要命。
    在官场上混,谁都有走霉运的时候。
    以往的时候流放都只是犯官本人,哪有这样针对家属的,分明就是故意折腾人。
    现在不出手帮忙,万一未来自己走霉运了,岂不是要享受同样的待遇。
    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面对群臣的压力,宦官集团拿出了大量的证据,高举《大虞律》为武器。
    法律依据太过充分,全部都是从轻发落。
    搁在开国初年,这些人想要被流放都没资格,直接就拉出去咔嚓了。
    一向以擅长输出的文官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被人喷得抬不起头。
    有些事情是没法上檯面的,平常大家不把律法当成一回事,不等於《大虞律》就没有了作用。
    否定《大虞律》,那就是否定朝廷的合法性。
    涉及到政治正確,谁也不敢公开抨击律法。
    想要修改处理结果,就只有另一个操作——修订律法。
    改革派是支持的,修订律法本身就是改革的一部分。
    律法一旦修订,那么祖制就被打破了。
    “祖宗之法不可破”成了偽命题,保守派再也无法拿祖宗之法说事,相当於扫清了改革的法律问题。
    涉及到核心利益,保守派官员自然不会让改革派如愿。
    然后朝堂上就出现了有意思的一幕,先是文官集团集体喷宦官,接著改革派和保守派又进行互撕。
    站在人群中靠后的位置,看著大家互喷,李牧成了一名快乐的吃瓜群眾。
    全程都是文官高层在负责输出。
    按照大虞律规定,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发言,其他人除非皇帝允许,不然在一旁听著就好。
    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六七品小御史喷皇帝的画面,自然不可能出现。
    基本上每次朝会,都是文官们互撕。
    除非牵扯到自己负责部分,不然武將们一般不发言。
    宦官在这上面同样吃亏,经常看到左光恩被迫舌战群儒,然后被喷到自闭。
    难怪搞文官的时候,阉党那么积极。光在朝堂上受的委屈,换谁都会进行报復。
    ……
    “退朝!”
    太监的声音响起,李牧知道又是没有结果的一天。
    朝堂上还没爭出一个结果,犯官们已经先一步踏上了流放之路。
    不满也没用,有锦衣卫亲自押送,刚从詔狱中出来的他们根本不敢炸刺。
    最悲催的还是那帮士子,一时热血上头去喊了几嗓子,就被革去功名,加入到流放队伍中。
    隨著大量的犯官家属离开,原本拥挤的牢房再次清閒起来。
    千户所经费充足,李牧直接下令加盖了一排牢房,直觉告诉他未来肯定会派上用场。
    “大人,外面来了一名举子,自称是您聘请的师爷。”
    严书吏低声匯报导,眉宇间还流露出一丝羡慕。
    同在衙门之中任职,书吏还是有朝廷正式编制的,但实际地位却远不及一名师爷。
    李牧师爷空缺的时候,他这个书吏干了部分师爷的活儿,在衙门中的地位是直线上升。
    就算是入了品的官员,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现在正主过来了,往后这种好日子,怕是就要到此为止。
    “带他进来吧!”
    李牧平静的说道。
    对这位姍姍来迟的师爷,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期待。
    绍兴距离京城一千多公里,如果走陆路的確实需要不短的时间,但中间有一条大运河。
    他可是找自家叔父打过招呼,只要人到了码头,无论是官船,还是民间商船都会搭载一程。
    如果有心的话,在一个月前,人就该抵达京师的。
    那会儿党爭正处於最激烈状態,经常有官员被捕入狱。
    拖到尘埃落定才过来,多半是在观望局势。
    趋於利害,人之常情。
    换成李牧自己,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也会选择先行观望。
    人还是要用的,但必须要考验一番。
    与忠诚度无关,僱佣关係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不能奢望太多。
    考验主要是针对政治眼光。
    在大虞官场上混,政治眼光比个人能力更重要。
    因为讯息差,导致政治误判可以理解。
    倘若本身政治眼光就不行,那么能力再强,也只能是一名幕僚,不能成为谋主。
    转瞬的功夫,严书吏就领著一名身著青色圆领服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
    “学生,兰林杰拜见千户大人!”
    没等兰林杰把礼行完,李牧急忙一把拖住,笑呵呵的回应道:
    “兰先生,可是让我好等。
    欧阳先生离京前,可是再三向我推荐,说先生才高八斗,有青云之志!”
    李牧口中的欧阳先生,是自家叔父的幕僚。
    同样是来自绍兴的举人,只不过年龄比兰林杰大上一轮,连续多次科举失利后,已经丧失了雄心壮志。
    最近朝廷官员调整,出现的空缺不少。
    遂接受了镇远侯的举荐,直接以举人身份入仕,被派往通州下面担任某地县令。
    大虞朝的县令不好当,举人出任县令不奇怪,但大都是偏远州府。
    条件好的地方,要优先给进士安排。
    能够通州下面担任县令,明显是侯府出了力。
    “欧阳兄,入仕了!”
    惊讶过后,兰林杰很快恢復了镇定。
    屡试不第,受不了科考之苦,选择入仕並不少见。
    理论上考进士没有年龄限制,但中进士的年龄,將直接影响未来的仕途发展。
    那种六七十岁的大龄进士,搞不好比座师的年龄还大,见面都尷尬。
    就算朝廷愿意培养,也要担心这些人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派出去任职,万一猝死在了路上,吏部也是要担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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