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响将丛一从茫然中拉扯出?来。
    她愣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赶紧抓起手机来看?。
    是他的消息。
    一条几秒钟的语音而已。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回她的消息。
    明明做梦都在想他的回信儿, 现在看?到?这条语音,她竟然不敢点开。
    手指颤抖着滑过屏幕,触及语音条时?, 她咬住下?唇,隐隐皱着眉,目光哀伤地看?向某处。
    语音条开始播放,是她最熟悉, 也?最惦念的声音。
    “一一。”
    他还是最喜欢叫他的名?字。
    他觉得,丛敏兴和殷媛瑷当真是给她取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第一的一,唯一的一。
    “我很好, 不用担心我。”
    略微迟钝了下?, 语音条空白了一个瞬间,紧接着。
    “我也?,很想你。”
    听到?那句我也?很想你之后,丛一的眼里鼻腔里的酸楚再也?忍耐不住,她激动地颤抖。
    可还没等到?她的情?绪完全地涌上来, 几秒的语音已经播放结束。
    耳边的世界又回归一片寂静。
    她捏着手机, 心里如同火烧般, 根本?按耐不住,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他的电话。
    第一次,无果。
    第二次,还是无果。
    漫长?的盲音如同凌晨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切割着她本?来就脆弱敏感的神经。
    她快要?哭出?来一样,可是再失望仍然固执着不肯放弃。
    直到?又接连打了两次。
    第四次的时?候, 电话终于在快要?结束挂断的前一秒被接通。
    太过意外,以至于接通后,她恍神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到?底,竟然是他先开的口。
    “一一,我在。”
    温柔的话语声透过话筒传过来,他一如既往。
    她急忙着想要?开口回应,却不知因何?,声音卡在喉咙,哽住了一般,怎样都讲不出?话。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等......”
    他本?来是想说等一个时?间节点,他一定会回去?看?她和宝宝的,可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个时?间节点,在哪里,是什么。
    病情?再度恶化后,他的生活接近于不能自理,需要?在各个方面?照顾。
    乔湛每天会过来一趟,帮他处理一下?邮件和消息,会说一下?外面?还没彻底收尾的一些事?情?的情?况。会说一点文家,说一点集团,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在说和她有关的。
    港岛的天气好不好,她和宝宝好不好,最近产检的结果正不正常,心理咨询有没有按时?去?做。
    听着她的日常琐事?,听到?她和宝宝还好好地生活,是他余下?来黑暗的生命里,最好的事?。
    一直拒绝接她的电话,不告诉她行踪,除了不想拖累她,毕竟他们已经走到?了快要?离婚这一步,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就是,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随时?失明的模样。
    如果注定都要?分开,为什么不把最好最风采的一面?留下?呢。
    伤害无法?逆转,已然不能回头,他只贪心地祈祷,祈祷以后她回想他的时?候,可以多一点温柔,多一点爱意。
    而不是,他们疾言厉色的争吵,算计,猜疑。
    更?不是,他跌跌撞撞,什么都看?不见,惶然的落魄。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几家人会找到?他。
    但,起码不是现在。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光明的日子,甚至于,有点狼狈。
    他不想让这种狼狈被别人看?见,尤其是她。
    等到?他被找到?的时?候,孩子说不定已经出?世了,他还妄想着,是不是可以摸摸那个他们两人一起创造出?来的小生命,抱抱他/她,亲亲他/她,然后告诉他/她,他真的很爱他/她和他/她的妈妈。
    话筒就贴在耳边,她恨不能就顺着手机穿梭过去?,去?到?他身边。
    可这并不现实,她只能在电话的这一头干着急。
    “你在哪?”
    费了好大力气,她终于讲出?话来,可才一开口,眼泪就往外掉了出?来。
    她委屈得要?命,也?担心想念得要?命。
    “你告诉我呀,你到?底在哪!”
    得不到?回应,她急疯了。
    “文时?以,你是想急死我吗?你说话呀,你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呢?”
    “你不要?家人,不要?朋友,不要?我们的宝宝,现在......连我也?不要?了吗?”
    明明已经走到?快要?离婚的地步,她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问出?这种问题。
    他这么决绝,逃避,难道心底里对?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和留恋吗?
    她这句话说得诚恳,直白到?不再需要任何修饰语。
    他在电话那头,听到心快要碎了。
    “一一......”
    “你别叫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特别伟大,我告诉你,不是,才不是,你这样做好自私,你这样做我恨你一辈子!”
    “你不是告诉过我的嘛,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能伤害自己的嘛,那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没有矛盾却激动异常的争执,其实,也?只能算是她单方面?的强输出?。
    这些天的担忧集中在听到?他声音时?找寻一个出?口,她对?着他,因为太过忧虑而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追问着。
    以至于到?最后,她快要?没有力气,扶着桌边身体一寸寸靠着墙壁滑落下?来。
    “文时?以,文时?以,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她绝望地问着,从沉默着流泪变成了泣不成声,最后演变成了喃喃自语,她知道,她得不到?答案了。
    “一一,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我现在很好,你不要?为我担心,这里有专业的人员照顾我,你在港岛要?好好的的......”
    “你这样消失,我怎么好好的......”
    这句话之后,两人沉底了陷入了沉默。
    不知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都像是彼此伤害一样。
    他知道她的担心,知道她的在乎,但更?知道的是,他此时?此刻的狼狈与无力。
    他不愿意再做以前的文时?以,可不做以前的文时?以唯一的办法?,是以彻底失明为代价。
    明明都没有给他很多的爱,到?头来还要?他以光明和婚姻为交换才能换得到?自由,没人能明白,他到?底有多煎熬,多挣扎。
    他不愿意让她介入进他的痛苦,只想离开,只想封闭自己。
    同时?,他也?觉得这是对?他伤害她应有惩罚。
    因为他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冷漠,严肃,没趣,利益为先,凉薄至极。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上天不必再管他,先让她幸福吧。
    电话无疾而终,那一夜,港岛骤然降温。
    丛一跌坐在地上,窗子没关,灯也?没开,就这样生生地在地上做了一整夜。
    这是她自知道自己怀孕以来,第一次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为他担心,难过到?已经顾不上肚子里的宝宝了。
    她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于是,她开始假设,假设文时?以以后都看?不到?了,是个瞎子了,也?没有显赫地位,也?不再功成名?就了。
    她也?可以陪着他,甚至她想,就算这个孩子保不住了,没关系,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子的。
    反正,总归会找到?他。
    他们一定又会重陪在彼此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没办法?再纠结以前的那些事?了。
    虽然回忆起来还是痛,却敌不过知道他一个人面?对?黑暗的痛。
    她对?他的爱,到?底是什么时?候深刻到?如此地步的,她也?不知道。
    就像是她总是可以闻到?没喷任何?香水的他身上有特殊和令她眷恋的体香,就像他在说无比想念她时?,他总可以轻而易举地抵达她的梦境。
    这种像是身体里的基因选择对?方的爱,这种略显有点荒唐的爱,切切实实存在着。
    一整夜下?来,她的脸色惨白,嘴唇也?发灰,晨曦的光落在她的发丝上,一闪一闪。手机在旁边,快要?耗尽电量。
    快要?关机前的最后一分钟,手机又轻微地振动起来,摩擦着地板发出?了微鸣声。
    丛一恍惚了几秒,惊醒过来,以为是他,赶紧去?接。
    可看?到?屏幕上是丛敏兴的号码,她又瞬间失望,泄气地垂下?手臂,连滑开屏幕都觉得没力气。
    “喂。”
    “一一啊,时?以这边有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丛一又像是忽然活过来般,脊背猛地绷直。
    “他在哪?”
    下?一秒就要?听到?他的消息了,结果不争气的手机这个时?候没电关机了。
    她急切得要?命,跌跌撞撞站起来去?给手机充电,又因为太着急,不小心碰到?一边的矮茶几,膝盖狠狠地装了下?,疼得她当即忍不住哼出?声,却半点也?顾不上。
    手机续上电源的那一刻,她赶紧回拨回去?。
    隔了这些天,她终于知道了他身在何?处。
    一夜没休息,她也?不想歇一歇,去?见他这条路上,稍微迟一分一秒都是浪费,她大概是中午起飞的,长?途飞行接近十五六个小时?,落地伦敦的时?候,大概是当地的三四点钟,还可以看?到?难得的太阳。
    下?飞机的时?候,因为休息不好,又历经长?途飞行,迈步楼梯的时?候,她差点滑了一跤,原地踉跄了下?,坐上车的时?候,小腹隐隐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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