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受宫中嬷嬷教引时,郑婉总觉得床榻之事,用口舌其实有些奇怪。
    在前凉宫里的那段日子,也不乏需得取悦可汗之时,她也算次次得心应手起来,但每每纳入唇中时,自己心下的抗拒并非是假的。
    那股子余味似乎总会持续良久,即便冲洗过再多次,也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或许许多事情的转变都需要一个契机。
    那时的契机,是让她也有些躁动的沉烈。
    有些生疏的经历,却与从前的感受截然不同。
    对他的味道,她竟然丝毫不排斥。
    舌尖轻转间,她感受着沉烈轻握她颈后的力道,听他几番克制不下低唤她的名字,甚至自觉有些上瘾。
    自那日后,闲来无事时,郑婉总会回想沉烈因她唇舌而起的失控。
    看他逐渐因自己的挑逗沉沦,是心头上的一剂春药,与身体的情欲无关,却也让人难以抽离。
    水声滴滴答答。
    沉烈的表情如现眼前。
    他时不时泄出的低喘,筋骨清明的手,微皱的眉头。
    被热气浸透的身体越发像被火烧着,炙烤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欲望。
    那股欲望牵引着她的手,慢慢下滑,轻浅地掠过小腹,几番犹豫,最终覆上了始作俑处。
    心头的春药功效渐起,燥着她有些生疏地探索起自己。
    脑海里男子兴奋的喘息绵延不断,像引魂铃响,让她几番咬唇克制不得,乍然也破齿而出一声低吟。
    逐渐敲得要领的手虽比不得沉烈,却也让人停不下来。
    层层热雾中,仿佛她与回想中的人已交颈取欢,撞击着水面激波迭起。
    “阿婉,阿婉。”
    沉烈叫她的语气,每个语调的停顿,她都记得很清楚。
    快意断断续续往脑中撞,惹得人眼角浸湿,郑婉动作越来越过分,低低颤着,也呓语般低唤,“沉烈...”
    “阿婉,”陡然清晰的语调,将现实与暧昧的幻象扯开。
    郑婉一怔,怔怔回神,却见方才贪想的人已斜靠着坐在一旁,正不遮不掩地盯着她瞧。
    见她红涨着脸,眼神迷茫。
    沉烈眸底一深,起身靠近来,手搭在浴桶边,轻轻屈指一敲,一字一顿引导道:“这种时候,该叫得亲密些。”
    郑婉这幕被他抓包,虽说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到底也是人之常情,便自然地将乱发拂到耳后,倚到桶边,抚了抚仍有些起伏不平的胸口:“回来怎么没说一声?”
    沉烈懒懒看她,“说了就看不到你方才的模样了。”
    郑婉知他存心调笑,便也不恼,只轻飘飘回了句,“从前看得还少吗。”
    水也渐凉了,她索性在浴桶边拿过净衣,站起身,“桌上东西我方才吃得不多,有几样你大约喜欢,叫人热了用些吧。”
    沉烈听她话头是也未曾安心吃饭,便低头亲了下她红润润的唇,转身去吩咐小厮将菜复热了送回来。
    郑婉简单穿好衣服,坐到他身侧,“可有受伤?”
    即便知道沉烈功夫好,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青年闻言,眸光淡淡一敛,答得懒散,“我是没有。”
    他用词有些旁的意味,郑婉也不算意外,垂眸送了口菜。
    半晌,她没来由添了一句,“其实他们说了什么,你实不必在意。”
    “我接近时动静大了些,他们有所察觉,”沉烈撑脑瞧她,“所以麻烦了些。”
    郑婉抬眸。
    沉烈同她对视,挑了挑眉,“所以你口中所言,我不必在意之事,是什么?”
    郑婉一顿,随即摇头,“没什么,你无事便好。”
    “所以,”她直接换了个话题,“方才可有探听到贺瞻的消息。”
    清灯婉约,偶有树影阑珊在她脸侧,浅浅留痕。
    沉烈细细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随即收回了目光。
    青年声调平平:“听着战场那头虽还未结束,大约也就是这叁五日的功夫了。战后清算还需要时间,要赶回来也不会是这一时半会儿,时间还算充裕。”
    郑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郑婉自觉差不多了,便自顾自倒了杯茶,托腮瞧沉烈吃饭。
    男子惯来胃口大,他瞧着清风明月般端雅的一个人,倒是半点不拘着,没半点勉强地便清了一整桌的菜。
    郑婉瞧着瞧着,不由垂眸淡淡一笑。
    从前宫里规矩多,饭不准吃净,茶不准喝完,说皇家尊贵总体现在细枝末节中,若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只会让人觉得不通礼法,粗鄙不堪。
    这样约定俗成的习俗,南宋同前凉,并无分别。
    但每每旁观,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干干净净的饭食被人哗啦啦倒掉,只觉得自诩皇天贵胄的人这般行径,才是当真烂到了骨子里。
    万里江山,始于微末,在其位者,皆不过生养于民,又何必自视甚高。
    南宋帝,亦或前凉可汗,在她眼中,不过都是德不配其位之人。
    见微知着,她同沉烈,大约的确称得上同路人。
    这样想着,沉烈已停了筷,随手倒了杯茶。
    郑婉回神,“吃好了?”
    青年却没接她这话茬,只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坐直身子,抬指勾住了她的衣角,“抱我。”
    灯影清清如许,落在他脸侧,本就青山隽水的人,此刻神态更是惊艳难及。
    简单的两个字,这样没来由,他偏偏说得心安理得,行云流水般自在。
    郑婉垂眸,轻叹一声,败下阵来。
    几步走到他身边,接下来的动作,她的身体已是不能再熟悉。
    颈首相依,整个身子蜷缩在他怀里时,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她从前最陌生的一种状态,如今原已是平常。
    “沉烈,”她埋在他颈窝,笑了一下,又喃喃一句,“沉烈。”
    似乎有什么悄悄流淌在她身体中,顺着血管游走,弥漫,但摸不清,道不明。
    郑婉莫名有些奇异。
    她迟迟发觉,胸中感受很充沛时,人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于是她被不少人盖章过的,从来能言善辩的一张嘴,此刻半晌,却只能轻轻低吟他的名字。
    夜风絮絮,树影招摇,时时同窗影上不自禁亲吻的男女重迭,交汇出一片片深色。
    两道身影仿佛沉浸在另一片无人踏足的天地,时不时轻轻退开,却转瞬间再度交融,难舍难分。
    直到月色更上一层楼,窗前的身影已不再原处,转而只剩风声中一片片意味更为暧昧的低吟。
    早知会有这么一遭,郑婉浴后便也未再费心,衣服仅是松松一搭,眼下要解开也是轻而易举。
    青年借着她用的水也清洗过后,回到内寝,便见她静静倚在床头处,有一下没一下地绻着发尾在等他。
    月影阑珊,透过窗纸,柔雾般笼罩在人周身。
    她垂着眸,脸上的表情很柔和,似乎是在走神,只有纤细的手指,绕着鸦羽般的长发,慢慢下落,又缠上去。
    是很寻常,又很不寻常的一种感觉。
    沉烈慢慢检索回忆。
    发现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时,是尚在皇城的府邸中。
    那日宫中受罚之后,他带着伤回府,心情并未有什么波动。
    刚挂上的晚灯撒了一地清光,琉璃一样铺在脚下,踩一下,碎成细亮的晶。
    郑婉里叁层外叁层穿得像只过冬的小熊,站在有些乱的药摊子后面,满院清苦的味道。
    见他回来,她笑着抬头。
    对他打招呼,“少主回来了。”
    亮晶晶的夜里,亮晶晶的眼。
    他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察觉的档口,停了一瞬。
    有点冷,有点暖和。
    心脏很清晰地在跳动。
    同频的,曾经被刻意忽略过的悸动,根本如出一辙。
    思绪回到眼下的夜,沉烈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忽然有些想笑。
    一败涂地啊——
    或许他的情不自禁,也并没有他所勾勒的那样理智。
    它在更早之前便已背叛着他,一路孤行。
    窗边点了支红烛,打过来的影子长长暖暖,随着他的脚步,影子先一步比主人拥抱到了她。
    郑婉正发着呆,眼前一片阴影的靠近将她唤回神,她索性低头看着他的影子笑了。
    “回来啦。”
    指尖触手可得是他线条清晰的唇。
    她索性抬指,隔空逗石榴一般,碰了一下下颌,又点了一下下唇,再想动作,那道影子已经将她整个人吞并。
    沉烈走到了近前,直接压着她亲下来。
    吻熟门熟路地在她颈侧徘徊,骨节分明的手一边得心应手地往下探,指节无师自通地勾动松松垮垮的衣结时,却冷不丁被郑婉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止住了动作。
    衣摆随她的动作轻轻一掀,松松垮垮地落下一半肩头,少女的肩骨纤细,落雪般白皙。
    那道越发松散的结欲盖弥彰,并未挡住一片丰盈春光,此刻随着她有些急促的呼吸,漂亮的胸乳已大半落入它的觊觎者眼底,唯余两抹红梢颤颤巍巍躲在衣带下,含羞带怯般矜持。
    沉烈被她压在身下,视线落入她衣襟下的禁地,盯着她若隐若现的胴体看了一会儿,才迟迟往上,瞧她染雾般嫣粉的双颊,对上她不剩几丝清明的双眸,索性收回了几乎要得逞的手。
    青年的放弃瞧不出什么停滞,只是垂下的指腹很轻地在她衣襟上一摩挲,顺着纹理落下时,带了点微妙的不想罢休。
    沉烈拥着她坐起来,没有不满她突如其来的制止,只是挑眉,冷不丁发问,“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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