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被打断, 顾写尘的气息中带了点不爽。
    可霜淩来不及关注,她摸着顾写尘的嘴角,心头转过很多念头。
    显然, 那塑像不是顾写尘。
    九洲上下处处都是对他的模仿,因为他是万年难遇的天才,是所有人以为的唯一飞升之人。
    可这尊塑像的陈旧,显然超越了顾写尘短短二十几年人生。
    它像是万古幽立于此。
    但为什么和顾写尘眉目酷似?又为什么缄口?
    霜淩在难言的心悸之中,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不是那年顾写尘放弃飞升、荡平帝族, 那乾天地底的一切永远不得而知。
    霜淩缩在他怀中, 双眸轻眨,想不明白,“顾写尘,你是什么神仙下凡吗。”
    顾写尘低头,眼底掠过漆黑魔印,气息缓缓沉降。
    “我是人。”
    他干脆牵着她的手,向下碰触停留。
    那怀抱铜墙铁壁, 其他坚硬如铁, 顾写尘垂眸, 在她触碰他唇角的指尖上咬了下去。
    “看到了吗, 人的反应。”他说。
    霜淩低低惊叫了一声, 耳朵尖炸得红了。
    这。
    这你。
    你比石头的塑像还y——
    “我不是这个意思…!”霜淩心头又慌乱, 又悸动, 最后只能可怜地收回指尖,揪紧了他的前襟。
    “我知道你很那个, 但你先别那个。”霜淩用脑门磕了磕他的肩膀,像是努力认真地拍肩。
    他垂眸。
    “你不觉得震惊吗, 顾写尘,乾天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塑像?为什么会长得像你…”霜淩的嘴藏在他肩膀后,像是怕被那神像听见一般,呵气很浅。
    这是乾天地底,曾经的玄武金銮之下,九洲最重要的灵脉之上,这里却有一尊酷似顾写尘、却没有嘴的神佛像。
    这太诡异了。
    顾写尘圈着她,眉目间带着几分的难以释放的燥气,压着她在怀里咬了几口,根本不分咬的是哪里。
    下坠之时,他的魔识就已经描摹出了这里巨大的人形。
    但顾写尘没有回头去看。
    他知道有很多答案要找到,并且隐隐有些猜想。
    但这些都没有他想做的事重要。
    谁想做神?
    他就要□□欲凡人。
    所以他顾写尘拎着她的后颈,单手撑住她后脑勺,沿着唇瓣齿缝找到了她的软舌。
    于是霜淩的惊呼变成了呜咽。
    “有…有人看…”她漂亮的侧脸终于被酡红晕满。
    那巨大神佛塑像是眉目清晰的死物,可站立在这里,像是一道目光。
    “无妨。”顾写尘说。
    有谁在看,都得亲完。
    霜淩“唔”地被他圈禁住,贴在冰冷滚烫的硬邦邦,她心口猛跳,睁着眼睛忘了闭,看见眼前这副欲念丛生的眉眼。
    的确和神像岁月中枯寂悲悯的目光不同。
    拥抱她的顾写尘,凶悍,直接,情绪起伏,反倒让霜淩有了种…活生生的安全感。
    “嘴张大一点。”他甚至在指导她。
    霜淩又猛地感到了羞耻,脚尖蜷缩。
    “你们人呢?——”
    “都有没有事?”
    “老天,这是什么啊?!”
    远处有同伴的声音传来,他们似乎不在同一深度,这声音触壁而弹,最后像是从四面八方、被切割得断断续续而来,空旷的声音回荡得不知深浅,难以辨别方位。
    其他人似乎到了神佛塑像的底部,或是散落在其他部位,都没有看到无口之颜。
    霜淩听见别人的声音,立刻羞耻感上头,往后退了退。唇舌还连在一起,他低头追了过来,气息藕断丝连。
    虽然离得很远,但霜淩还是有种莫名的被围观的禁忌感,小声说,“好了,不能亲了!”
    可是她一开口,舌尖又抵了进来,沿着舌面和上膛一起,吞吃出声。
    霜淩的脸通红,双臂被他拢在自己腰后,她被动感受到了九洲剑尊、如今魔尊那绷紧如弓、力量感滔天的腰腹肌理。
    最后亲到无法呼吸。
    霜淩眼底氤氲,掐住他手臂肌肉。
    冰息重剑归位,明明可以控制魔气了,怎么亲得更狠?
    顾写尘闭目,亲到她整个化在怀里。
    因为过于强悍,顾写尘时常让人忘了,他还有一副顶级皮肉。
    以及他的蛊惑能力。
    “这边有人吗?”
    各洲少主不光自己下来,这里还有散落的弟子们,霜淩似乎感觉到低处有脚步声靠近,终于急得对着他舌尖咬了一口。
    “…嘶。”
    唇息终于片刻抽离,顾写尘似乎吸了口气。然后唇角却压不住似的,在昏暗中提起一点。
    无边的雾色流淌,像是他在满意。
    被咬之后他反而更高兴。
    霜淩推着他梆硬的胸膛,唇瓣殷红微肿,眼底羞怒。
    什么神?他绝对不是神。
    他也不是清冷孤月了。
    他就是七情六欲染遍的狗…!
    顾写尘眼底带笑,想要低头,再让她用力点咬。
    可辽阔空间之内,灵脉的荧光忽而微弱亮起。
    霜淩怔了怔,抬眼看去。
    乾天之下,万条灵脉被探照而出,漆黑地底空间有了光亮,像是一尊神佛立于星河。
    在无人可知的地底。
    顾写尘终于抬头。
    九洲灵脉之源,地底无言之像。
    凡人仰颈,与神汇目。
    …
    “擎拆长老说这个管用?能点亮所有灵脉吗?这里这么多……”
    龙成珏率先找到了周围的几个同伴,好在大家都没散得特别远,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点亮坎水灵符玉,让颜玥叶敛他们过来。
    旁边,千机门的大弟子手中捧着一盏巨大的机甲萤灯,精工炼造的外壁被镂空,透出其中明灭的绿色荧光。
    “请不要这么说,它会听见的。”大弟子是擎拆长老座下首徒,他不满地护住了手中的萤灯,这可是炉息最好的千机变一号炉里炼造出来的器物。
    除了带来荒息的圣女,兑泽弟子不许任何人忤逆他们的造物。
    “好的,好的。”龙少主十分识时务,双手竖起,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此事。
    他现在很焦虑,刚才顾莨那一番演说本就煽动性极强,然后顾大天才在乾璃镜上突然的出现,更让遥峙之约成为彻底的滚滚天雷,在九洲之间轰炸开。
    他现在不用点水查看,都能知道整个信息网之内有多沸腾。
    尽快解决灵脉枯竭之事,别把这盆脏水真扣到魔主身上——否则九洲苍生和顾写尘本人,他们都没法摆平。
    千机门的技术水平也确实过硬,机甲萤灯亮起之后,四下的灵脉开始呼应。这是专门探究灵脉的炼造之物,因为兑泽西境本来就是灵气最稀薄偏僻的地方。
    大弟子奉师命带来了最大型的机甲萤灯,它能够感知到空气中浓郁的灵蕴,然后与之共振,让灵气如萤火般被点亮,汇聚成光点——
    粗细长短,轻重疾徐。
    在空阔的地底空间之中,灵脉走向如江河,从中心,向八方,萤火如炬。
    光的脉络之中,断裂、凝滞之处,就会格外清晰地显现出来。
    霜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灵气是天地间无形之蕴,却像暗河一般流动,交错如织,都被深埋在曾经的帝权之下。
    大大小小的灵脉依地势而变化,即便是地底世界,仿佛也有山脊参差、沟壑轮廓的不同,绘成一卷山河图。
    比如向正南的坤地灵脉最富巨粗犷,向西兑泽等下洲之界的脉络则纤细许多……
    这就是九洲仙门的倚仗,千百年来的秩序。
    也是无数人大道漫漫的缘起。
    只是如今这灵光全都微弱,脉络断断续续,像是枯涸叶片上的痕迹那样不可寻。
    所有人不由地都看向灵脉微光最盛的源头——
    那里耸立着一尊极高的塑像。
    有四肢,有躯干,看起来像是人一样。
    “这到底什么东西啊……”
    “神像?”
    龙成珏看向刚找到位置过来的颜玥、叶敛等人,他们几大仙门世家,从未听说过在乾天圣洲之下,有这样的存在。
    这也绝非近几年动工之物,它已经屹立在此不知道多少春秋。
    龙成珏心里想着乾天帝君那些统御之力,心底一头雾水,却又有种敏锐的直觉。他暗暗起了些心惊,翻遍九洲也找不到的真正史实,还是只有在圣洲之内才能找到答案。
    那么,站在九洲灵脉之源,肩起曾经的乾天圣洲,这神像到底是什么?
    千机门弟子手中的机甲萤灯开始光芒闪烁。
    “灵脉的断折似乎就是从源头……”
    龙成珏点点头。
    “我们往前看看。”
    半空中,霜淩同样看着这尊神像。
    她的荒息在悄然弥漫,感知着地底,灵脉源头的气场强大,像是一个巨大的空腔,几千年无人到访。有经年累月的腐朽,也有长眠于此的石碑。
    荒岚之息是高于灵气与魔气的存在,能够探查、压制,霜淩如今的荒岚之力已经能够凝息化形,她能感知到的也越来越清晰。
    她能感觉到,灵脉的衰枯的确是因为这尊神像,但又不止于此……
    神像底下。
    千机门机甲萤灯已经闪烁指示,众人沿着最辽阔的灵河向上游走。
    人在地脉面前,像是巨河旁的蚂蚁。而那尊神像却立在巨河之上,像是真的……更高维度的神明。
    溯流而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萤灯忽然速闪,示警断裂之处,几乎就在那巨大神像的足下。
    “就是它的问题,”大弟子指着萤灯的光,明确点头,“灵脉在这里断开,然后回流!回到了神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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