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庚平
    洛青。
    光焰敛去,碧空如洗。笼罩山峦的大阵渐渐平息,几位金刚陨灭后留下点点宝彩,如星屑般弥散天地,转瞬又遭雷霆謫罚,被涤盪一空。
    许玄御风而下,落定天青峰顶,立身松下,暗暗压住体內翻涌的伤势。
    內景之中,那滴浑浊的泪珠已然沉静,悬滯不动,乌光流转,內里仿佛蕴藏眾生悲哭之声,让他的神通隱隱生出感应。
    『竟然还有这等奇物.』
    他生平首遇能反制社雷之物,然而这滴浊泪,似乎本就是社雷所属,謫罚的对象转为司劫之人。
    饶是天陀见多识广,也未曾辨明此物根脚,他立於內景,绕著这滴浊泪细细看著,並不敢直接接触。
    毕竟此物业力太重,仙道触之,不是好事,须知大多道统都不喜沾染红尘气,除非是那几个入世修行的道统。
    “静观其性,似是社雷逆生之物或许是雷罚之下的怨恨所凝,是社雷自肃自清的体现,也不知这明癭是自何处取来的。”
    许玄沉默片刻,他本可催动清气,將这浊泪化去。
    不过眼下他並未妄动,而是借著神通细细参悟此泪之性,作为修行雷法的一种特殊参考。
    他所修的社雷之道本就是东拼西凑,道论不全,仅有功法,却少了对於此道系统详细的参研,仅论道行,是远远不及龙身对于震雷的理解。
    如今倒是可借著这滴浊泪来窥探几分社雷真意,明癭或许是想坏他神通,可许玄未必要一头在社雷上撞死,他还有另一条隱秘的小路可走。
    “师父。”
    赤焰流光中,刘霄闻御风而至,手中稳稳托著那尊【青黎养霄瓮】。
    瓮身之內,释光闪烁不定,夹杂著阵阵悽惶的告饶声,霄蕴合炼,呼应天地,使得瓮中金身渐渐要被炼化,彻底腐烂。
    此瓮內藏蕴土,外化霄雷,唯有这两道的修士催动,方可发挥十分威能,至於己土、元木也好催动些,其余道统则相差无几。
    刘霄闻神念微动,探入瓮中——那女晗金刚正被囚禁其內。
    丙火不亲霄蕴,他也仅能催动此瓮一道神妙,便是【腐壤】,乃是收纳生灵,以霄雷炼魂,蕴土腐身,用来对敌也颇为不凡。
    瓮口微启,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被缓缓吐出,女晗的男相已经被在蕴土作用之下腐烂殆尽,护体法光也被霄雷阴霆洞穿,白骨森森,心肺袒露,流出道道玉血。
    她勉力抬头,仅存的一只眼珠艰难转动,望见眼前那道煌煌如日的银雷身影,心生警兆,伏地叩首:
    “真人慈悲!我是受明癭胁迫,才冒犯仙山,都是他逼迫所致.”
    许玄未置一言,以【太初序】一看,神光微闪,便见女晗周身业力缠绕,化作罪火,便知其罪当诛,死不足惜。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不少事情要问一问对方,也好了解些北边情况。
    他目光掠过脚下匍匐的女晗,声音平静无波:
    “將你和那明癭的事情细细说来。”
    天中旋即雷声响起,女晗受惊,法躯颤抖。
    隨著明癭离去,净土关闭,她的金刚境界正飞速跌落,此刻已难以为继,直向法师滑落。
    她强抑惊惧,颤声回道:
    “稟真人,我本北海人士。母亲怀胎之时,曾受一道赤色圆光照拂,致使我生了男女二首,成了怪胎,本来是在戏班中扮丑。往生道的法师广开释门,度我入內,说我有缘法,便让我一直修成金刚。
    “后来明癭看中了我,便收我入了愿莲净土,本是古代【莲因大化菩萨】开闢的佛地,后被我道用愿力改了”
    『莲因。』
    许玄当下想起早年莲寺的小净土,其名正是【小莲因净土】,拜的菩萨也应当是这位。
    女晗惊惧至极,她的境界已经彻底跌落到法师,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无了。
    “我曾听闻,明癭俗名叶还婴,出身奉代,曾是翠元门之主,修行广木,至紫府中期。不知何故,竟昏了头去寻北雷仙道的晦气,还是那位肃正真人开恩,饶他一命.。
    “他后来投入往生,修为大损,只落得个金刚之位。直至齐国覆灭,他借势攫取了几分气运,方才得以晋升。”
    叶姓?”
    许玄听到此处,若有所思。
    “木德正宗,多为叶、巢二姓修士执掌,多有真君。若论渊源,明癭与齐国帝室,倒也有几分血脉联繫。”
    女晗连忙补充,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语气急切:
    “还有一事。明癭晋升菩提之时,深入释土,发下大愿。发愿关乎前程,向来秘不示人,但彼时天有异象,广木构巢,雷霆击损,显化三日。”
    许玄眸光微凝,追问几句,奈何女晗所知有限,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暂且押下,囚於雷狱,之后送入离军之中,看看如何处置。”
    许玄吩咐,一旁的刘霄闻领命,便带著这女晗退去。
    北边天际仍有太白金气贯空,同无数龙蛇般的血云纠缠,金色雷霆暴动,散著让人心悸的气势,爭斗似乎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刻。
    许玄取出信物,略略感知,便知青湖却已经被占下。
    他服了一枚平休昔日赠予的灵丹,稳住伤势,破开太虚,直往北行。一路可见纷乱慌张的百姓,以及破碎不堪的山河,都是那一处净土落下造成的恶果。
    越过天水,直奔大漠,便见离火辉光跃动不止,一道朱红神羽高悬在天,镇住此处。
    而更远处的青湖波澜未定,遥遥可见一头赤龙盘旋,喷吐灵雷,將湖边的大阵掀开,铁灰之气弥散,为雷火焚尽。
    许玄看向这一处大湖,只觉周边景色纷乱,混杂各族风貌。
    湖上的西无涯却已经恢復原身,此刻见著许玄,如遇救星,慌忙上前拜道:
    “大人。”
    “青湖攻下,其余几位同道去了何处?”
    许玄气势尚还未曾平復,极为恐怖的劫罚之气弥散周身,剑意升腾,让西无涯心中都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畏惧。
    “那铁遂受伤,见朱遽殿下领著援兵来此,这辽人便退走,捨弃青湖。稀山那边战事正紧,於是殿下又带著蓐肃、青琅前去。”
    “这地界还缺个镇守的,我便留著。朱遽殿下吩咐我,若是见著雷判归来,让您隨我在此看著就是不必再去战场。”
    西无涯目光一转,凑近说道:
    “那明癭”
    “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许玄说的果断,可落在西无涯耳中却不吝一道惊雷,要知道最为难缠的就是那位大士,更別论对方还將净土带了过来。
    这龙种自有推测,光是遥遥感知那净土的气势,恐怕连寻常紫府后期都要避退。
    『他虽有伤,神通的威势却更高了。』
    西无涯略略感知,便察觉出几分不凡,许玄如今伤势颇重,可身上的气机却比平日还要令人心悸,好似一柄仙剑出鞘,锋芒大盛。
    许玄却只看向东边,天眼微张,隱约可见一座高峻石山,为重重雷云遮蔽。
    按照位置,此山已经是在巫荒的东北之地,和赤云相隔千里。
    山北便是白河,浩荡东去,直流代地,两处战场相隔极近,斗法激烈,不仅有雷部全力施为,甚至还有大神通者动手。
    “庚金.是太真仙道的人物。”
    锐利的庚金之光冲天而起,化作万千兵戈之象,使得许玄天眼传来一阵刺痛,不能直视。
    自稀山乃至青湖,皆都吹起阵阵冷风,草木衰黄,天中日隱,渐渐悬起一轮金月,方圆千里,皆都能感知到那股庚金神通之威。
    “稀山也是古代炼物的门派,修在丙火,你那【大风振巽扇】就是出自其中,可惜绝灭的早,眼下遭了这一场战事,怕是要被夷平。”
    天陀似有感慨,正借著少阳秘法窥探战场,却不敢做的太过,毕竟是金丹嫡系的紫府巔峰,难免有什么手段。
    “烛剑真人倒是继承了此山道统,只是眼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许玄忆及这位真人,对方志在炼剑,早早自这一处泥潭中脱身,眼下却不知去了何处。
    天中的朱红真羽却开始震盪,离火之气升腾,凝如朱星,彻底將青湖周边的铁灰之气盪尽,使得这一处地界重归离土。
    至於稀山方位,战事也渐渐平息,那股庚金还是更胜一筹,压过血云。
    “太真,不知是哪位来此?”
    许玄看去,原本重重环绕的雷云已经散去,隱隱可见倒塌崩碎的稀山,戊土光辉渐次明亮,太虚之中的【长戊古垣城】开始勾连稀山周围的地界,若要落下。
    “听闻,是如今的太真宗主,梅氏主人,【止涯】真人。”
    西无涯语气肃然,继续说道:
    “这位是庚金大成的人物,金丹嫡系,仅论杀力,绝对是大离前三的紫府,更兼身处战场,神通更比平日还高,拿下稀山,已是定局。”
    许玄看著太虚之中將落未落的长城,若有所思,只道:
    “以你之见,中部代地,东边燕云,哪一处更难落下此城?”
    西无涯沉思少时,悄声说道:
    “自然是代地,拓跋氏当年在此发家,定都盛乐,乃是戊土大盛之处,也是【长戊古垣城】预定的核心。燕地还有青华仙宗在,攻下北边应当不费什么力气,恐怕已快功成。”
    “只是,代地还在准备一场大战,届时,恐怕又免不了点我等上前线。”
    许玄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忧虑。
    如果戊城落下,必然对战局的影响极大,而最后的一处代地,应当就是辽国帝族真正施展手段的时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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