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几日,她多少知道了顾长泽并不如表面那般,但这样在深宫里推人下湖的事,谢瑶到底头一回见。
    至少也该回头换身他认不出的装束来,这般光明正大,回头他若告到洐帝处,又是一番风波。
    顾长泽拉着她的手,只问。
    “可有伤着?”
    谢瑶摇头,声调还有些后怕。
    “您来得早。”
    “孤等了许久没见你回来,心中担忧。”
    顾长泽轻声道。
    “父皇召你过去,问了什么?”
    心中的慌张落定,她回想起殿内的一幕,谢瑶想张口问他,然而话到了嘴边,却问了另一句。
    “长信侯和五皇子,与这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说到底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这两天谢瑶一直忙着照顾顾长泽与萧琝,竟忘了去过问。
    顾长泽沉默片刻,岔开话题。
    “有与没有,明日起,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谢瑶抿唇,忽然又在夜色里抬头看他。
    “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那天晚上,殿下进去交涉,到底用什么,换了我身上的解药?”
    顾长泽身子一僵,很快平静抬头。
    “没有。”
    “有。”
    谢瑶倔强地仰头看他,一股僵持的意味在两人身上弥漫。
    “是您的药引,对不对?”
    两相对视,顾长泽问。
    “听到了?还是猜到了?”
    这回答无异于亲口承认,谢瑶只觉得眼眶一热,忽然往前两步撞进他怀里。
    顾长泽不避不退地抱住她,刹那便觉得胸前的衣裳被泪水浸湿。
    “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失踪了,何必再多你一个伤心。”
    顾长泽叹息一声。
    “您明明可以找个假的过去……”
    “换了假的,没的便可能是你的命,如今不过丢个药引,不算赔本的买卖。”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谢瑶眼中的泪却流得更凶猛了。
    她犹豫着,又纠结着,殿内洐帝与皇后逼问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她忽然仰起头问。
    “殿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你我是夫妻……”
    “只是夫妻吗?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太子妃?”
    “那你想要什么答案?”
    顾长泽停下步子,那双浅淡的眸子在夜色里对上谢瑶的双眼。
    这回却换谢瑶说不出话了。
    她狼狈地躲开,追问了人,她却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答案。
    “那若换一个人做太子妃呢?您以后东宫有侧妃,有别的人也会是您的妻妾,您也会这样对他们吗?”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顾长泽轻笑一声,抬手拉了她往前走,没回答。
    谢瑶张口想追问,话到了嘴边,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说不出。
    两人回了东宫,谢瑶心事重重地进了内院,一夜歇下。
    第二天一早,一个消息传到了谢瑶耳边。
    “江相一早结了长信侯绑架您最确凿的证据呈送了上去,臣子们在早朝吵得沸沸扬扬,求皇上下重罪惩罚长信侯,此时人已下了天牢,牵连长信侯府一众人都随着入狱了。
    还有……五皇子昨晚失足落水,半夜被人救上来,又在出宫的路上见了寒风,回去人就瘫在了床上,太医这会齐聚府中,说五皇子短时间内怕不能见人了。”
    青玉的一番话,顿时让谢瑶心乱如麻。
    原来昨晚……顾长泽说的话,是这样的意思吗?
    她想起昨晚在寝宫外听到江臻与顾长泽的对话,那时她便怀疑长信侯其实并不是幕后人了,却没想到顾长泽依旧雷厉风行地做了这样一番结果。
    她知晓这其中必定有他的手笔,却始终猜不到他如此所为是为什么?
    谢瑶想起昨晚在寝宫外听到的那句话,依旧觉得心中不可置信又惊惶。
    那会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吗?
    若是真的,以后登临那个位置……他如今还是否会抵触将要送进来的侧妃侍妾?
    她不敢想,所以只试探地问他。
    您又为何对我这般好呢?
    追问五皇子是否与这件事有关,是她想确信自己的猜测,又问他为何救她,是想确信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谈及“侧妃”这件事。
    过了一晚,早上发生的事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瑶心乱如麻,她一边有些抵触害怕这从未见过的一面,一边又安慰自己说。
    不过问一句而已,没什么不敢的。
    话如此说,今晨见了这么雷厉风行的一幕,谢瑶总有些踌躇。
    她独自在屋里呆了一天。
    *
    “长信侯入狱,五弟伤重,传令江相,孤要最雷厉风行的手段,将他手中的兵权不费吹灰之力拿到。”
    江臻低头应着,又听他说。
    “昨晚父皇传太子妃入宫,到底问了什么?”
    今儿一早开始,谢瑶便独自躲在宫中,顾长泽总觉得昨晚她问的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又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奴才也不知道,但是听说昨晚皇后娘娘也在,今儿一早,又从外头送了许多皇上近臣家中适龄的小姐画像进去。”
    适龄小姐的画像?
    顾长泽蓦然抬起头。
    “皇宫大选不是已经过了?”
    “是已过了,几个皇子府上也都选了人。”
    顾长泽并着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想起昨晚谢瑶问他的话。
    “如果以后东宫有了侧妃,您也会这样对她们吗?”
    顿时迷云消解,顾长泽略一扬眉。
    “你下去吧。”
    他话的语气陡然带了些轻松。
    “殿下,您想知道,不如先问问太子妃……”
    “孤不问。”
    他撩了衣摆坐下。
    “孤在等太子妃来问。”
    *
    谢瑶一整日都在脑中想着这事。
    每每青玉从外面进来,她便连忙上前抓着人。
    “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有派人入东宫说什么?”
    青玉摇头。
    “没呢。”
    她在屋内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外面的人来回话说什么。
    越等,她心中便越想着这事。
    她不敢问,便想通过洐帝和皇后问的话来试探结果,她想顾长泽若是拒绝了最好。
    可等了一天也没等来结果,反而是她牵肠挂肚了整整一日。
    这一整日顾长泽也没来找她,谢瑶如蔫了的小白菜一般趴在桌子上。
    今儿没问,那明日洐帝还会来问吗?
    还是后日?
    谢瑶心中如被猫抓了一样,痒得厉害。
    直到青玉一句话点醒了她。
    “可若是皇上不问,直接送了人进来呢?”
    腾地一下,谢瑶睁大眼睛站起了身。
    青玉下一句话没说出口,面前已没了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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