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秦以白起对赵括,我汉为何不能替换掉敌国的廉颇?
    晨雾初散,长江水面泛起粼粼金光。
    陈登立於楼船之上,远眺南岸。
    不计其数的汉军战船横亘江面,旌旗蔽空,声势浩大。
    “报——吴军战船已出濡须口!”
    陈登眯起眼睛,只见远处江面上,黑压压的吴军船队如乌云压境。
    为首一艘艨艟巨舰上,一员虎將单足踏在船头,声如洪钟:
    “吴將丁奉在此!齐贼谁敢来战?”
    青徐军阵中,臧霸眉头一皱,对身旁侄儿臧壎道:
    “此贼猖狂,你去会他一会。”
    臧壎抱拳领命,率十余艘战船迎上。
    两船相距百步时,丁奉忽然张弓搭箭。
    弓弦响处,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臧壎咽喉!
    “壎儿!”
    臧霸目眥欲裂,却见丁奉已挥动令旗,吴军战船万箭齐发。
    青徐军不善水战,顿时阵脚大乱。
    “右翼陈表,左翼韩当,给我冲!”
    丁奉大喝。
    霎时间,两支吴军船队如利剑出鞘,直插汉军腹地。
    “传令蒋钦、周泰,速速迎敌!”
    陈登急令。
    楼船上令旗翻飞,汉军战船匆忙变阵。
    江面顿时杀声震天。
    蒋钦率淮南水师与陈表缠斗,周泰则迎战韩当。
    战船相撞,箭矢如雨。
    不时有士卒落水,鲜血染红江面。
    “放砲石!”
    陈登厉喝。
    汉军楼船上投石机轰鸣,巨石砸向吴军船阵,激起数丈水柱。
    陆逊立於吴军旗舰,见状冷笑:
    “雕虫小技。”
    他挥动令旗,吴军小船灵活穿梭,大船则结阵抵御。
    战至午时,烈日当空。
    江面上浮尸累累,残櫓断桨隨波漂流。
    陆逊环顾战场,虽占上风,却见汉军船队源源不断,心生忧虑。
    吴军的人数远不及汉军多,即便他打出了不错的战损比。
    可若跟汉军拼人数消耗,吴军依然非常吃亏。
    这便是数量理念的可怕之处。
    “鸣金收兵!”
    陆逊当机立断。
    铜锣声响,吴军战船且战且退。
    陈登见状,亦下令:
    “收兵!”
    他心中暗嘆,虽拥兵力之优,却难破陆逊水阵。
    更知河北、河南诸军各怀心思,久战必生变故。
    同时,纵然汉军有人数优势,但又没有到完全碾压吴军的地步。
    吴国虽小,但也能动员十余万军队。
    这与歷史上的赤壁之战不同。
    歷史上曹操南征,动员了超过二十万军马。
    而当时的孙刘联军,总共只有四万八千人。
    其中刘备一万、刘琦一万、孙权三万。
    而到后来的西晋灭吴时,东吴本土已经能够动员出二十三万人了。
    由此,你便能看出孙吴在吴地种田也是一把好手。
    本位面的东吴由於没能拓展荆州、交州,所以至多只能动员出十来万军马。
    可饶是如此,面对汉军发动的灭国之战。
    肯定还是有不少吴人,打算为国捐躯,同仇敌愾的。
    濡须口一战,本就是陈登对吴军的一次试探性攻击。
    根本没打算和吴军全面决战。
    归营途中,蒋钦驾小船靠近楼船,高声道:
    “將军,何不乘胜追击?”
    陈登摇头:
    “陆逊退而不乱,恐有埋伏。”
    “且……”
    他望向远处隱约可见的几支友军船队,“我军心未齐啊。”
    夕阳西下,江水如血。
    这一战,汉军折损八千,吴军伤亡五千,双方皆未得大便宜。
    但陈登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接下几日,汉军连续对吴军发动攻势。
    双方各有胜负,但汉军始终突破不了吴军的长江防线。
    陈登立於高台之上,远眺长江方向,眉头紧锁。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单膝跪地。
    “將军,吴军仍坚守濡须口,我军今日攻势再次被阻。”
    陈登长嘆一声,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他转身对身旁的谋士们道:
    “陆逊此人,春秋方壮,调度有方,实乃我军大患。”
    “若不能除此人,恐难突破长江天险。”
    眾谋士面面相覷,一时无言。
    正值此时,一人排眾而出,拱手道:
    “將军,干有一计,或可除陆逊。”
    眾人视之,乃九江名士蒋干也。
    字子翼,现任淮南军隨军主簿。
    蒋干此人虽在演义里被写成了小丑,但人实际上却是淮南名士。
    时任评价其为,“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
    歷史上的蒋乾的確去劝降周瑜了,但没有盗书的小丑情节。
    只是单纯回復曹操,“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蒋干是个有胆量的人。
    在两军对垒,周瑜杀了曹魏使臣的刀光剑影之中主动请缨,驾一叶扁舟去说降统兵数万的东吴大都督。
    他置生死於度外,据理力爭。
    足见其是一个有才辩,有胆识的人。
    陈登闻得此言,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
    “子翼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蒋干捻须微笑:
    “將军可知当年秦赵长平之战?”
    “秦惧廉颇之能,遂使反间计。”
    “使赵王以赵括代之,终致赵军大败。”
    “哦?”陈登若有所思,“子翼之意,莫非是想……?”
    “正是。”
    蒋干点头,“今孙权宠信中书吕壹。”
    “此人险狠阴毒,操弄权柄,诬陷忠良无数。”
    “若能从此人身上入手,使孙权疑陆逊而换將,则大事可成矣。”
    陈登闻言大喜,击掌道:
    “妙计!妙计啊!”
    “然此事需周密安排,子翼可有具体方略?”
    蒋干一拱手,从容说道:
    “干在吴地尚有故旧,愿亲往施为。”
    “只需两童子掌舵,再备足金银財物,用以打点关节即可。”
    陈登沉思片刻,决然道:
    “好!此事便託付给子翼了。”
    隨即命人取来黄金百鎰,明珠十斛,锦缎百匹,交予蒋干。
    翌日清晨,江雾瀰漫。
    陈登率文武官员亲至江边送行。
    临別之际,陈登执蒋干之手,郑重道:
    “子翼此行,关係重大。”
    “若事成,当为我大汉灭吴第一功!”
    蒋干肃然拱手:
    “干必竭尽全力,不负將军所託。”
    小船悄然离岸,消失在茫茫江雾之中。
    ……
    建业,吴宫。
    却说孙权用吕壹为中书,主管审核各官府及州郡上报的文书。
    他性格苛刻残忍,执法严酷。
    仗著孙权的宠信,逐渐在朝中作威作福。
    甚至开始建置机构卖酒、再利用关隘徵税牟取暴利。
    检举他人罪过时,细微的小事也要上报朝廷。
    然后再加重案情进行诬陷,毁谤大臣,排斥陷害无辜之人。
    一日,吕壹府中。
    “吕中书,这是本月酒税收入。”
    一名属官呈上帐簿,諂媚道:
    “自中书建置酒坊以来,利润已翻了三番。”
    吕壹翻阅帐簿,冷笑道:
    “……还不够。”
    “传令下去,民间私酿者,一律以违禁论处。”
    “这……”属官迟疑道,“断人財路,如杀人父母。”
    “一醇醪之暴利,今禁止私酿,恐民间会有怨言吶。”
    “怨言?”
    吕壹猛地合上帐簿,“本官执法如山,何惧小民怨言?”
    “况如今国家正在打仗,粮食有多宝贵,难道这些小民会不知?”
    “本官这也是为国家大计著想,不能让前线將士饿肚子不是?”
    “就照此令办理,再有迟疑者,与违禁者同罪!“
    属官嚇得跪伏於地:
    “下官知错,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不久,吕壹又增设关隘徵税,凡商旅过往,皆需缴纳重税。
    商贾苦不堪言,却敢怒不敢言。
    朝堂之上,吕壹更是变本加厉。
    他专事检举他人罪过,细微小事也夸大其词上报朝廷,再加重案情进行诬陷。
    不少忠良大臣因此被贬黜流放。
    “丞相,吕壹那廝又弹劾了张长史!”
    是仪匆匆走入顾雍府邸,面色凝重。
    顾雍放下手中竹简,长嘆一声:
    “张公乃先主公旧臣,德高望重,吕壹竟敢如此!”
    是仪愤然道:
    “吕壹那廝,毁谤大臣,排斥陷害无辜,朝中已无人敢言!”
    “如今正奉国难,本就是人心不寧之时。”
    “吕壹这般弄权,必生祸患。”
    顾雍摇了摇头,沉声道:
    “大王信任於他,我等唯有谨慎行事,静待时机。”
    就在此时,鄱阳郡发生一事,彻底激化了朝中矛盾。
    吕壹的一名宾客在鄱阳犯法,被太守郑胄依法逮捕下狱。
    消息传至建业,吕壹勃然大怒。
    “好个郑胄,竟敢动我的人!”
    吕壹在府中摔碎茶盏,面目狰狞。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面见吴王!”
    宫中,孙权正在批阅奏章。
    “吴王,吕中书有要事求见。”內侍稟报。
    孙权抬头:
    “宣。”
    吕壹入內,跪伏於地,声泪俱下:
    “大王,鄱阳太守郑胄目无王法,擅自逮捕国家官员,臣请大王明鑑!”
    孙权皱眉:
    “竟有此事?郑胄所捕何人?”
    “乃是臣府中一名宾客,为人忠厚,绝无违法之事。”
    吕壹信誓旦旦,“郑胄此举,分明是衝著臣来的!”
    孙权沉吟片刻:
    “郑胄素来刚正,此事恐有待调查。”
    “大王!”
    吕壹打断道,“郑胄仗著先主公旧恩,目中无人。”
    “此番举动,恐有不臣之心啊!”
    孙权面色一沉:
    “既如此,即刻召回郑胄,孤要亲自问罪!”
    数日后,郑胄被押解至建业,朝野震动。
    大殿之上,郑胄被五大绑跪於阶下。
    孙权冷眼相视:
    “郑胄,你可知罪?”
    郑胄昂首道:
    “臣不知何罪之有!”
    “大胆!”
    吕壹厉声喝道,“你擅自逮捕国家官员,还敢狡辩?”
    郑胄冷笑:
    “吕中书所谓『官员』,不过是一介犯法之徒耳。”
    “臣依法处置,何错之有?”
    “放肆!”
    孙权拍案而起,“来人,將郑胄下狱,交由廷尉审理。”
    “大王且慢!”
    顾雍突然出列,躬身道,“老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蹺,请大王明察。”
    是仪也上前一步:
    “……臣附议。”
    “郑太守为官清廉,断不会无故抓人。”
    孙权眯起眼睛,沉声道:
    “二位爱卿这是要为郑胄求情?”
    顾雍正色道:
    “非是为谁求情,只为公正二字。”
    “若郑胄真有错,自当严惩。”
    “若有人诬陷忠良,也请大王明鑑。”
    吕壹见状,急忙道:
    “大王,顾丞相与是侍中此言,恐有包庇之嫌!”
    “吕壹!”是仪怒目而视,“你休得血口喷人!”
    朝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孙权看著爭执不下的群臣,眉头紧锁。
    良久,孙权挥手道:
    “……罢了。”
    “郑胄,念在顾卿与是卿为你求情,孤今日饶你一命。”
    “但鄱阳太守之职,你就不必再担任了。”
    郑胄重重叩首:
    “臣谢大王不杀之恩。”
    退朝后,吕壹追上顾雍与是仪,冷笑道:
    “二位今日好大的威风,连吴王都要给几分面子。”
    顾雍淡然道:
    “吕中书言重了,老朽不过是为国尽忠而已。”
    “为国尽忠?”
    吕壹阴森一笑,“顾丞相最好记住今日之言。”
    看著吕壹扬长而去的背影,是仪忧心忡忡:
    “丞相,吕壹此人心胸狭窄,今日之事,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顾雍仰望苍穹,长嘆一声:
    “乱世之中,忠奸难辨。”
    “值此国难之计,只愿吴王能早日醒悟,否则……唉!”
    自此之后,吕壹在朝中更加肆无忌惮。
    他广布眼线,监视百官,稍有不满便罗织罪名。
    时值五月初,
    建业城內,梅雨初歇,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气息。
    吕壹从吴王宫中归来,宽大的官袍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刚踏入府门,便察觉府中气氛有异——
    僕人们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似有大事发生。
    “府中可有事?”
    吕壹皱眉问道,隨手將官帽递给身旁的侍从。
    老管家快步上前,躬身道:
    “回稟家主,江北来了一位贵客。”
    “自称是九江蒋干,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吕壹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九江名士蒋子翼?他怎会来我府上?”
    略一沉吟,又道,“可曾查验过身份?”
    “已查验过。”
    管家低声道,“来人手持汉……齐国文书,確係蒋干无疑。”
    “他还……还带了许多贵重礼品,其中不少是江东罕见的珍品。”
    吕壹眉头微挑,心中疑竇丛生。
    他与蒋干素不相识,如今两国交战正酣,此人突然造访,必有蹊蹺。
    思索片刻,他整了整衣冠,到底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备茶,我亲自去见。”
    偏厅內,蒋干正负手而立,欣赏壁上悬掛的吴地山水图。
    他身著素色长衫,面容清癯,眉宇间透著一股儒雅之气。
    若非腰间佩剑,倒更像一位游歷四方的文人雅士。
    听闻脚步声,蒋干转身,见吕壹入门,当即拱手作揖:
    “九江蒋干,冒昧造访,还望吕公海涵。”
    吕壹还礼,目光却在蒋干身上细细打量:
    “子翼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
    他顿了顿,示意侍婢上茶。
    “如今吴齐两国兵戈相见,先生此时来访,恐有不便。”
    蒋干接过茶盏,淡然一笑:
    “……吕公多虑了。”
    “干此来,非为国事,实为私谊。”
    “哦?”
    吕壹轻啜一口茶,眼中警惕不减。
    “我与先生素昧平生,何来私谊之说?”
    侍婢悄然退下,厅內只剩二人。
    蒋干放下茶盏,直视吕壹:
    “吕公在吴国位高权重,干虽在江北,亦久闻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吕壹不动声色,沉声道:
    “……先生过誉了。”
    “吕某不过吴王麾下一介臣子,安敢当『位高权重』四字?”
    蒋干轻声一笑:
    “……吕公过谦了。”
    “吴国上下谁人不知,吕公乃吴王心腹,掌机密要务。”
    “连陆伯言、顾元嘆等重臣,亦需看吕公脸色行事。”
    听到陆逊之名,吕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恢復如常。
    “先生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莫不是……”
    他声音渐冷,“来做说客的?”
    蒋干摇了摇头,笑道:
    “非也。”
    “干此来,实为吕公前程计。”
    “前程?”
    吕壹眉梢一扬,“吕某前程自有吴王定夺,何劳先生费心?”
    蒋干不疾不徐道:
    “吕公可知,如今吴国能动员多少兵马?”
    吕壹面色微变,厉声道:
    “此乃军国机密,先生问此作甚?”
    “即便举国动员,至多不过十五六万眾。”
    蒋干自问自答,“而汉军在长江沿线,已有二十万之眾。”
    “以十万当二十万,吴军如何抵挡?”
    吕壹冷哼一声:
    “……先生此言差矣。”
    “陆伯言在濡须口屡破汉军,汉军主帅陈元龙束手无策,此事天下皆知。”
    “吴国虽小,將士用命,岂是数量可论胜负?”
    蒋干闻言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
    “一时小胜,何足以论成败?”
    “吕公岂不闻『小敌之坚,大敌之擒』?”
    “今我主刘玄德三兴汉室,承继大统。”
    “据中国之地以临万邦,乃天命所归。”
    “而吴主不识时务,不知天命,僭越称王,岂不是逆天而为?”
    “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乎?”
    一席话说得吕壹默然。
    他虽为吴臣,心中却明白蒋干所言非虚。
    汉国地大物博,兵多將广,长久相持,吴国確实难以支撑。
    见吕壹神色动摇,蒋干趁热打铁:
    “……容干为吕公分析一二。”
    “即便吴军侥倖胜了汉军,也不过是击退而已。”
    “汉军只要再休养个三五年,又可再起二十万大军南下。”
    “而吴国举国之力,能支撑几年?”
    “更遑论吴军要彻底战胜汉军,难如登天。”
    吕壹眉头紧锁,手中茶盏不知不觉已倾斜,茶水溅在袍袖上亦浑然不觉。
    蒋干压低声音:
    “再者,若吴军真能取胜,陆伯言必以为贵。”
    “干闻陆逊对吕公颇有不满,曾多次在吴王面前进言,言吕公专权误国。”
    “倘使他得势,试问明公当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吕壹如遭雷击,面色霎时惨白。
    他与陆逊素有嫌隙,若陆逊因战功而更得孙权信任,自己处境確实危险。
    思及此,他额上冷汗涔涔,官袍后背已然湿透。
    蒋干察言观色,知已击中要害,便缓声道:
    “……吕公勿忧。”
    “干此来,正是为解吕公之忧。”
    吕壹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先生此言何意?”
    蒋干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推到吕壹面前:
    “陈征南有言,若吕公愿为內应,助汉军破吴。”
    “不仅既往不咎,更將封吕公为列侯,食邑千户,保吕公世代富贵。”
    吕壹盯著那封密函,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他深知这是叛国之举,但蒋干所言又句句属实——
    吴国难敌汉军,陆逊得势自己必遭殃。
    “吕公。”
    蒋干声音如蛊,“良禽择木而棲,贤臣择主而事。”
    “吴国气数將尽,吕公何必与之同归於尽?”
    窗外,暮色渐沉。
    一只乌鸦落在院中老树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吕壹抬头望向窗外,又低头看看那封密函。
    终於,缓缓伸出了手。
    书房內烛火摇曳。
    吕壹命人紧闭门窗,只留下心腹侍从在外把守。
    他亲自为蒋干斟上一杯江东春酿,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子翼先生。”
    吕壹压低声音,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既言合作,不知汉军欲使吕某如何配合?”
    蒋干举杯轻抿,酒液沾湿唇须却不急著擦拭,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
    “吕公快人快语,干亦不绕弯子。”
    “如今陆伯言把持长江沿线防务,深沟高垒,令我征南將军陈元龙寢食难安。”
    吕壹眉头微蹙:
    “陆逊確为吴国柱石,自吕蒙死后,吴王以托国之重,將全国兵马尽付其手。”
    “若要吴王替换掉陆逊……”
    “唉,难吶。”他摇了摇头,“难如登天。”
    “非也非也。”
    蒋干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吴王孙权,外示宽宏,內实多疑。”
    “陆逊手握重兵,岂能不令其忌惮?”
    “干观孙权近日所为,虽表面信任陆逊,实则已暗遣心腹监视军中动向。”
    吕壹眼中精光一闪。
    方想起近日孙权確实多次私下询问陆逊军务细节,不由对蒋乾的洞察力暗自佩服。
    蒋干见吕壹神色变化,知他已入彀中,便继续道:
    “依干之见,此事可分三步而行。”
    “其一,先在民间散布流言,言陆逊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流言?”
    吕壹捻须沉思,“建业城內耳目眾多,流言一起,必会传入宫中。”
    “正是此理。”
    蒋干抚掌轻笑,“待风声渐起,吕公便可向吴王进言,言民间有此议论。”
    “孙权必不信,但为安朝野之心,定会命吕公调查此事。”
    吕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明白了,届时陈征南那边也会……”
    “不错,征南將军自会配合。”
    蒋干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军已在江北捕获几名吴军细作,届时他们会『招供』陆逊与我军暗通款曲。”
    “吕公只需在调查时稍加……润色,回报吴王,何愁孙权不生疑?”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面庞忽明忽暗。
    吕壹盯著那封密信,喉结上下滚动。
    他深知此计若成,陆逊必倒,而自己將立下不世之功。
    但若是败露,必招来杀身灭族之祸。
    蒋干似看穿他心思,缓声道:
    “……吕公勿忧。”
    “陆逊一去,吴军余眾皆土鸡瓦犬,不足为虑。”
    “我汉军便可长驱直入,渡过长江,横扫吴地。”
    “到那时候……”
    他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锤,“吕公便是灭吴第一功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吕壹呼吸急促起来,眼前仿佛已看到自己身著汉室朝服,位列九卿的辉煌景象。
    “当今圣上待功臣如何,陈征南便是明证。”
    蒋干继续加码,“陈元龙坐拥淮南,兵精粮足。”
    “朝中多有弹劾之人,可陛下非但不疑,反委以征南重任,都督诸军事。”
    “此等胸襟,岂是孙权小儿可比?”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吕壹的软肋。
    他在吴国虽居高位,却日日如履薄冰。
    既要討好孙权,又要提防陆逊等宿將排挤。
    若能转投汉室,那也是不妄祖上世食汉禄,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思及此,吕壹忽地起身,执蒋干之手,激动道:
    “明公之言,使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汉室正统,天命所归,壹愿效犬马之劳!”
    蒋干大笑,声震屋瓦:
    “好!好!!”
    “得吕公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一分为二。
    “此玉为信,他日吕公遣心腹持此玉至江北,我军必全力配合。”
    吕壹郑重接过半块玉佩,只觉入手温润,却重若千钧。
    他忽然想起一事:
    “流言之事,当从何处著手?”
    蒋干早有准备:
    “城南有家『醉仙楼』,掌柜乃我军细作。”
    “三日后,那里会有人谈论陆逊在军中安插亲信、排除异己之事。”
    “吕公只需命人暗中推波助澜即可。”
    “善!”
    吕壹抚掌讚嘆,“壹在御史台有亲信数人,最善捕风捉影。”
    “待流言一起,便让他们上奏弹劾陆逊专权,必能引起吴王重视。”
    两人又密议良久,直至更深夜静。
    蒋干起身告辞时,窗外已现晓星。
    “干便在江北静候佳音了。”
    蒋干拱手作別,眼中精光闪烁,
    “望吕公勿负今日之约。”
    吕壹肃然还礼:
    “壹既已决意归汉,必竭心尽力。”
    “请转告征南將军与陛下,静待吕某的好消息罢。”
    蒋干披上斗篷,悄然隱入夜色。
    吕壹独立庭中,仰望渐白的天际,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他知道,自己今日之举,要么名垂青史,要么……万劫不復。
    ……
    建业城南的醉仙楼,歷来是吴地商旅云集、消息灵通之地。
    这日晌午,楼內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靠窗一桌坐著几个衣著华贵的商贾,正高声谈论江北战事。
    “诸位可曾听闻?”
    一个蓄著短须的中年商人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陆伯言在濡须口大营,已私自更换了三十余名將领,全换上自家亲信。”
    邻桌几个年轻士子闻言变色。
    其中一人拍案而起:
    “荒谬!陆將军忠心为国,岂会行此不义之事?”
    短须商人冷笑:
    “小郎君久居建业,怎知前线实情?”
    “我等刚从芜湖而来,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他身旁几个同伴纷纷附和,言之凿凿地描述陆逊如何排除异己。
    酒楼角落,一个头戴斗笠的渔夫悄悄竖起耳朵。
    他是吕壹派来监视的眼线,见计划顺利展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陆將军用兵如神,若无绝对信任的部將,如何能屡破汉军?”
    士子中有人反驳。
    “正是!”
    另一人接口,“若无陆將军,汉军早已渡江!”
    “尔等在此詆毁功臣,是何居心?”
    商贾中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突然拍桌:
    “尔等书生懂得什么!”
    “我表兄在军中任校尉,亲口告知陆逊截留粮餉,私养死士。”
    “前线將士敢怒而不敢言!”
    “胡说八道!”
    士子们怒目而视。
    双方爭执愈烈,引得全酒楼客人都侧目而视。
    那短须商人见火候已到,故作嘆息:
    “诸位不信也罢。只是……”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听闻陆逊已与汉军密使暗通款曲,欲以长江天险为筹码,换取汉室封侯之赏。”
    此言一出,满座譁然。
    原本坚定支持陆逊的人也开始动摇——毕竟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不出三日,这则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建业城蔓延开来。
    清晨的鱼市上,两个鱼贩一边剖鱼一边閒聊。
    “听说了吗?陆將军在军中自称』神君』,连吴王的詔令都敢违抗。”
    “何止呀!我隔壁王婆的女婿在军中当差。”
    “说陆逊帐前立著九旒旗,比吴王的还多两旒呢!”
    午后的绸缎庄里,几个富商妻妾挑选布料时也在窃窃私语。
    “我家老爷说,陆逊夫人上月偷偷去了江北,带回一车汉锦。”
    “哟,真有此事吶?陆伯言此人看著人挺老实,不想也是个贪官儿。”
    “嘿!难怪前线总打胜仗,怕不是和汉军商量好的吧?”
    这些添油加醋的流言,最终连街头玩耍的孩童都能唱上几句。
    谣言很快传入宫中。
    这日朝会,御史中丞张韜突然出列,手持玉笏高声奏道:
    “臣闻陆逊在外专权跋扈,民间议论纷纷。”
    “为社稷计,请大王明察此事!”
    朝堂上一片譁然。
    老臣张昭厉声呵斥:
    “荒谬!伯言忠心耿耿,岂容污衊!”
    张韜不慌不忙:
    “下官有商旅十七人联名作证,皆言陆逊擅自更易將校,截留粮餉。”
    “若张公不信,可遣人至市井查访。”
    孙权端坐王位,面色阴晴不定。
    他挥手制止爭论:
    “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后,孙权独留吕壹入偏殿议事。
    “吕卿,近日市井流言,卿可有所耳闻?”
    吕壹躬身道:
    “……臣確有所闻。”
    “不仅市井小民,就连朝中不少官员都在私下议论。”
    孙权眉头紧锁:
    “卿以为,伯言当真会……拥兵自重?”
    吕壹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大王可知建业现有多少兵马?”
    “禁军两万,加上城防,约三万之数。”
    “陆逊手中呢?”
    孙权沉默片刻:
    “十五万有余。”
    吕壹向前一步,声音压低:
    “大王试想,若陆逊真有异心,率军回师建业……”
    他故意留白,观察孙权反应。
    孙权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仍强作镇定:
    “伯言隨孤多年,忠心可鑑。”
    “断不会做那卖主求荣之辈!”
    吕壹长长一嘆:
    “臣非疑陆逊。”
    “只是……”
    他话锋一转,抬眼直视孙权,“如今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得出齐强吴弱。”
    “朝中不少人心怀二志,想著在齐军渡江后换个主子继续做官。”
    “可大王您若败了……唉。”
    “如何?”孙权声音微颤。
    “將何以自处?”
    吕壹一字一顿,“陆逊手握重兵,正是齐军要极力拉拢之人。”
    “若他以大王为筹码,向刘备討个高价,刘备焉能不以之为厚。”
    吕壹说的是事实。
    一般来讲,敌国將领如果是手握重兵投降的话,都能得到优待。
    比如章邯投降时,就直接封了雍王。
    张鲁投降时,也因为表现的不错,留了財物给曹操。
    直接担任了镇南將军,甚至封了县侯。
    还跟曹家联姻了。
    並且,曹操还允许张鲁隨意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內传教。
    这便是政治。
    不过之前你们廝杀的有多么惨烈。
    只要你是“带资来投”,国家肯定优待你。
    因为你必须给天下人做表率,
    凡是手握兵权的投靠我,我肯定对你好。
    为的就是防止將来遭到別人的顽劣抵抗,儘量减少己方损失。
    听完吕壹的分析,孙权猛地站起。
    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暗色。
    他背对吕壹,望向窗外良久,终於开口:
    “卿可密查此事。”
    “但切记……”
    他转身时眼中寒光闪烁,”勿令伯言知晓。”
    吕壹深深拜伏:
    “臣领命。”
    低头瞬间,吕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走出宫门,吕壹望向江北方向,心中暗道:
    “子翼兄,第一步已成。”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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