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半生起落,换诗中几许。满腹风云何足道,不过纸间贪醉
    建安十六年冬,阳平关外朔风怒号。
    曹操闻报刘备亲至,遂披挂整齐,点齐本部精兵出关列阵。
    但见玄德金盔锦袍,左右关张拱卫,乃朗声问道:
    “玄德为何无故犯我疆界?兴此无名之师?”
    刘备应声回道:
    “吾奉诏讨贼,为国家收回蜀地,何谓我师出无名?”
    话落,刘备抬手取出一封诏书。
    正是天子诏,诏令刘备征讨曹操。
    如今朝廷已完全为刘备所掌控,想拟下一道天子诏书并非难事。
    曹操乃扬鞭喝骂道:
    “此乃矫诏乱命也!绝非天子诏!”
    刘备亦骂道:
    “天子亲笔手书,何谓之为矫诏?”
    “……罢,我且不与汝多做口舌之争也。”
    说着,扭头冲身后喊道,“封儿何在!”
    话音未落,刘备阵中突出一员小将,金甲红袍,挺枪喝道:
    “曹贼安敢辱我父王!”
    正是义子刘封。
    曹操未及反应,刘封已率十余名骁骑冲杀而来。
    魏军急接阵御之,被刘封杀闯进去,左右驰突。
    砍死两名小校,奔回阵中。
    齐军见状,立时高声呐喊: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鼓手将牛皮鼓敲得震天响,声彻整座山谷。
    刘备大喜,冲曹操笑道:
    “孟德,吾儿勇否!?”
    曹操顿时脸色铁青,适才无有防备,未曾想到刘封会突然杀来。
    驰突了一阵,又马上退回。
    虽然确实有胆识,但毕竟是占了魏军的一个便宜。
    念及此,曹操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喝斥道:
    “卖履小儿,常使假子拒汝公乎!”
    “待孤唤吾黄须儿来,汝假子为肉泥矣。”
    刘封大怒,挺枪骤马再次杀奔而来,直取曹操。
    曹操这次有了准备,不慌不忙,回首唤道:“子文何在?”
    曹军阵中忽闻一声暴喝:“
    “孩儿在此!”
    只见一面如重枣的骁将跃马而出,金须倒竖似钢针。
    手中沥泉枪寒光凛冽,座下乌骓马嘶鸣如雷。
    正是曹操之子曹彰,字子文。
    此子颇有勇力,少善骑射;膂力过人,能手格猛兽。
    曹操曾尝不止一次劝他说:
    “汝不读书而好弓马,此匹夫之勇,何足贵乎?”
    曹彰回道:
    “大丈夫当学卫青、霍去病,立功沙漠。”
    “长驱数十万众,纵横天下,何能作博士耶?”
    曹操又问诸子之志向。
    曹彰答说:“好为将。”
    曹操又问:“为将何如?”
    曹彰答曰:
    “为将者,披坚执锐,临难不顾,身先士卒。”
    “赏必行,罚必信。”
    曹操闻之大笑,故每战到一处,便将曹彰带在身边。
    曹彰出马,迎上刘封,正是一番好斗。
    曹操笑谓刘备道:
    “此吾子也,玄德何不令汝子一同出战?”
    言外之意,只是讽刺刘备派了假儿子上战场。
    真儿子不如他曹操的优秀。
    刘备闻言大怒,驱兵掩杀过去。
    曹操退却,忽听得四下一声号响。
    左右两侧,各杀出一军。
    分别是马超和吴兰。
    马超士卒,在并州蓄锐日久,此前长安一战,不过小试牛刀。
    今日正是大显神威之时,一经入场,便耀武扬威,势不可当。
    两军混战厮杀一场,曹兵抵敌不住,败走。
    乱军中,曹彰正遇吴兰,两个交锋。
    不数合,曹彰一戟刺吴兰于马下。
    曹操收兵退回阳平关。
    刘备虽然首战旗开得胜,却因折了吴兰心情郁闷,下令先收敛其尸骨再行进军。
    阳平关内,沉重的城门在曹操身后轰然关闭。
    他摘下头盔,白的鬓角已被汗水浸透。
    “好个大耳贼!”
    曹操喘着粗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城墙垛口。
    “当年在陈国煮酒论英雄时,倒是我小觑了他。”
    当年曹操将自己与刘备放在同一个位置上,认为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而已。
    如今看来,两人的差距是越来越远了。
    程昱递上汗巾,低声道:
    “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今齐人又得马超并凉铁骑,实难力敌。”
    此战也是双方的试探之战。
    大抵就是看看在正面战场上,双方的硬实力如何。
    事实证明,正面硬拼,魏军还是干不赢齐军。
    尽管这支齐军内部已经生出了一些问题。
    但除非这些问题突然全部爆发且激化,否则魏军很难从齐军身上讨得便宜。
    曹操猛地转身,“仲德可有良策?”
    程昱指向沙盘南侧:
    “阳平关以南三十里,有一定军山。”
    他手指沿着沔水方向划动,“若据此处,可断刘备粮道。”
    “刘备远来辛苦,必率军来抢定军山。”
    “届时可凭借山势之险,与刘备鏖斗。”
    曹操颔首,同意了程昱抢占定军山的计划。
    又商议由谁去守定军山。
    不想曹操却道,“孤亲往可也。”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夏侯惇独目圆睁:
    “魏公亲去太过凶险,还是另遣良将去往为善。”
    曹操却摇了摇头,拒绝道:
    “正因其险,非孤亲往不可!”
    李世民曾评价曹操是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
    二凤的意思就是觉得他在打仗方面跟曹操一样是一把好手,但要论玩政治,我远比你在行。
    能得到李世民在军事方面的认可,曹操的军事水平肯定是汉末顶尖的。
    身为主帅的他,此刻却选择亲身犯险,不是脑残劲犯了。
    而是知道,眼下正是要命的时候,不拼不行!
    因为他是弱者,正面会战打不过刘备。
    他只能利用刘备粮草给养跟不上的缺点,跟他在这方面死磕。
    弱者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永远没有选择。
    他只能赌,赌刘备不敢放下一切来跟自己拼。
    刘备输了,只是退出汉中而已。
    曹操输了,那就是彻底地退出历史舞台。
    所以,曹操根本没得选。
    他不剑走偏锋,根本就赢不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即便定军山是用来拼命的,为何曹操一定要亲自去。
    派夏侯惇、曹仁这种心腹爱将去就不行吗?
    这就显示曹操魅力和脑子的时候了。
    因为他要干的事,是属于成就赢了,不成就必死。
    属于关键时刻的一锤子买卖。
    拱卫定军山的任务太艰巨太危险,派别人很容易就虚了。
    一旦中途打了退堂鼓,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不是他曹操亲自带队,根本没人能接下这项承接魏国国运的任务。
    于是,曹操令夏侯惇、曹洪守阳平关。
    他自己则带上魏国最精锐的一万部曲,南渡沔水,于定军山安营扎寨。
    暮色沉沉,刘备大营内烛火摇曳。
    刘备正对着吴兰的尸身默立,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将领胸前还插着曹彰的断刃。
    关羽轻轻将手搭在兄长肩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报——!”
    斥候踉跄闯入,“曹贼亲率精兵占了定军山!”
    刘备猛地转身,案上烛台被袖风扫落在地。
    “好个曹阿瞒!杀我爱将,还敢出关寻衅!”
    他一把绰起佩剑,喝道:
    “传令,击鼓聚将!”
    中军大帐内,众将争执不下。
    张飞拍案而起:
    “大哥!让俺去砍了那曹贼狗头!”
    马超亦道:
    “末将亦愿为齐王分忧。”
    就在二将争先之时,简雍提醒刘备,莫忘了此次进军的战略目标。
    刘备顿如醍醐灌顶,方想起还得去武都迁民。
    那里居住了大量的氐人,不能让他们倒向曹操。
    于是对马超、张飞二将吩咐道:
    “两位可去往武都,迁氐民入关中,不可使之倒向曹操。”
    二将闻言,只得从命。
    刘备则自统大军,来攻定军山。
    十二月初,冬。
    定军山上朔风怒号,曹操登高远眺。
    见山下“刘”字大旗如林,数万齐军已将山围得铁桶相似。
    “刘备到底是亲自来了!”
    曹操眉头紧锁,被刘备欺负了大半辈子,屡战屡败。
    今日李翊不在,也该他二人堂堂正正决一次胜负了。
    “传令——”
    “命弓弩手上崖,滚木礌石备齐!”
    “喏!”
    魏军开始进行防御部署,迎接齐军的到来。
    山下的齐军大帐,刘备也开始筹备攻山事宜。
    左右将士苦劝:
    “大王,如今魏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
    “如若强攻,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也。”
    “不如暂时将定军山围住,别思夺山对策。”
    定军山靠着沔水,要封锁住山上补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下山头。
    但是强攻又注定会吃高度的亏,属于进退两难的局面。
    现在众将能想到的好办法,就是等张飞、马超在武都打开局面。
    迫使曹魏战略转移,然后趁机使曹操放弃定军山。
    但二人方去,期间刘备不能什么都不做。
    并且,他也不相信,只有区区一万人的曹操,能挡得住他齐国五万大军的攻势。
    即便其有山头优势。
    “曹阿瞒见寡人,向来望风而逃。”
    “今自困绝地,实乃天赐良机!”
    “公等何以怯战者为?”
    刘备斥责众人不敢夺山的念头。
    曹操如今自己把自己困在山巅上,不是引颈就戮又是什么?
    刘备又以剑指山巅,朗声说道:
    “此役若得生擒曹操,汉中唾手可得!”
    “公等皆是随寡人征战多年的军中宿将,何以面对一个小小的定军山头,而不敢应战耶?”
    张南、冯习二将谏曰:
    “王上,将士们自河南、关中征战以来,已是十分疲敝。”
    “蜀道又难走,行至这里未得几日休整。”
    “如今又要强攻定军山头,只恐不易取。”
    刘备拍案而起,说道:
    “正因寡人知将士疲敝,才想早日结束战争。”
    “若拖延日久,岂非使将士们更加辛苦?”
    “可传寡人军令,只要攻下汉中。”
    “寡人立马收兵,让将士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这……
    张南、冯习对视一眼。
    “去啊!”
    “喏。”
    二将应声而退。
    简雍缓步走至刘备身旁,说道:
    “王上,如今丞相不在此地,是否将前线军报另书副本。”
    “然后发往雒阳,教丞相参之?”
    刘备挥了挥手,说道:
    “此去雒阳,往返少说两旬,军情不能第一时间相通。”
    “况丞相正在抚定河南,本就日理万机,又何必使其劳心于汉中战事?”
    “须知,这大齐天下,乃是寡人与李相共谋,乃得有今日。”
    “起兵至今,历经大小数十战役。”
    “曹操更是从未胜过寡人,寡人今日要强取定军山,其奈我何?”
    “莫非寡人不知兵?”
    简雍一时默认,他心里清楚,此时骄傲冲昏了刘备的头脑。
    站在刘备视角,他面对曹操的确是百战百胜,未尝一败。
    可简雍作为刘备发小,一直跟随则刘备的他,却清楚地记得——
    初平二年时,刘备赶来徐州刚在郯县曹操击败。
    也就是在那时,刘备于乱军中找到了自己的张良、萧何、韩信三合一。
    不过想想也对,
    郯县之败,于刘备的军旅生涯中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污点。
    后面的刘备在李翊的辅佐下,不知道打了多少漂亮的胜仗。
    又怎可能会记得一场微不足道的郯县之败呢?
    在刘备的坚持下,齐军开始强攻定军山。
    三通鼓罢,刘备亲自指挥士兵,攀崖攻山。
    山上箭雨倾泻,先锋军死伤枕藉。
    滚木轰鸣,数十士卒应声坠崖。
    齐军的先头部队,很快被曹军击退。
    见曹操挡住了自己的第一波攻势,刘备不禁大怒。
    “竖子阿瞒,安敢杀吾军人!”
    于是不顾劝阻,亲执盾牌,踏尸而进。
    众将士只得奋勇向前,护在刘备左右前进。
    山腰处,曹操玄甲已染血。
    亲兵急报:
    “魏公!西侧有敌突破!”
    “慌什么!”
    曹操一剑劈断眼前箭杆,“待敌至百步时再报!”
    说着,曹操继续率军抵抗正前方的齐军。
    须臾,亲兵来报:
    “魏公,敌至百步矣!”
    曹操大怒,“敌至近前乃白我!”
    俄顷,只见曹彰血染征袍,报道:
    “父帅,刘备亲自率军,已破二道寨栅!”
    曹操乃上前观之,抚剑道:
    “刘玄德欺吾兵少耶?”
    即令曹彰率虎豹骑居左,高祚领弓弩手据右,自统中军压阵。
    与此同时,张南正率军攀崖,藤牌方举,忽闻破空之声。
    高祚在崖上喝令:”放箭!”
    一时间,羽箭如飞蝗蔽日。
    滚木礌石,不计其数,轰然坠下。
    张南大呼:
    “进则生,退则死!”
    言罢,亲执盾牌而上,连破三重鹿角。
    忽见一将金盔黄须,挺戟杀来,正是曹彰。
    曹彰大喝:
    “鼠辈受死!”
    画戟横扫,连斩三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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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南挺枪迎战,枪戟相格,火四溅。
    战约五合,张南臂甲被挑破。
    曹彰回马一戟,刺张南于马下。
    冯习见状,怒发冲冠:
    “还我兄弟命来!”
    挥刀直取曹彰。
    高祚伏在在崖上,弯弓搭箭,一箭正中冯习右目。
    冯习惨叫坠崖,被乱军践踏而亡。
    刘备见连折二将,目眦尽裂:
    “曹贼!吾誓杀汝!”
    亲执宝剑,盾牌,杀上山腰。
    曹操令旗一挥,曹纯率虎豹骑迎战。
    两军混战间,刘备遥望见曹操亦在阵中。
    乃怒喝道:
    “曹贼!汝已技穷矣,何不早降!”
    曹操冷笑:
    “大耳贼!今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也!”
    两军混战,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正值僵持之际,高祚率弓弩手包抄到了刘备后路。
    曹彰复引骑兵冲阵,齐军大乱,死伤无数。
    刘备见半数兄弟,尽数折倒,更加气愤。
    从副将身旁夺下一剑,手持双剑,要上去找曹操单挑。
    是时,前线箭如雨下。
    就连不少前排精锐都应声倒地,而刘备却因上头,要继续冲阵。
    唬得周围将士,连忙将之拦住。
    刘备不听,执意要上去。
    时监军庞统见此,乃抢在刘备身前,与刘备一起冲阵。
    刘备大惊,高呼:
    “士元避箭!”
    庞统却道:
    “明公尚亲当矢石,况我小人乎?”
    刘备见此,只得拉着庞统的手,退回本阵。
    而曹军此刻也占据了优势,齐军若再不撤退,便很有可能被曹军利用地形优势。
    于山麓中形成合围之势,一举全歼。
    此时,众将再次劝刘备撤军。
    刘备见势不可为,乃长叹一声:
    “天不助汉乎!”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曹操立于山巅,见齐军败退,抚剑叹曰:
    “刘玄德,真吾敌手也!”
    经过一番苦战,魏军总算击退了齐军的攻势,守住了定军山。
    此役,魏军折损千余,齐军伤亡逾万。
    山涧为之赤。
    ……
    残阳如血,映得定军山一片赤红。
    刘备勒马立于营门前,铠甲上满是刀痕箭孔。
    那身原本鲜亮的绿锦战袍已被血与尘染作暗褐色。
    身后残兵三三两两踉跄归营,有人搀扶着伤者,有人抬着同袍尸首,脚步拖沓如负千钧。
    “王上……”
    简雍迎上前来,声音嘶哑,“各部点算已毕,折损万人有余。”
    刘备下颌绷紧,胡须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他未答话,只将马鞭丢给亲兵,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未燃,暮色自缝隙渗入,在地上投下道道血痕似的暗影。
    案几上军报堆积,最上一卷展开着——正是出征前李翊写给他的《谏止伐蜀疏》。
    刘备伸手抚过竹简,望着李翊的亲笔书信。
    不禁喉头发苦。
    他不明白,当年自己起兵之时,哪有今日之雄厚实力?
    可照样干翻了不可一世的袁术、袁绍。
    如今自己的实力早已远迈二袁,为何反而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打不赢曹操?
    帐外忽起喧哗,夹杂着哭嚎怒骂。
    刘备掀帘望去,见十余名徐州兵正与几名青州兵推搡。
    一名瘸腿军汉嘶声喊道:
    “入娘的!从雒阳到阳平关走了两月,脚跟都磨见了骨头。”
    “今日又折了这许多乡亲!”
    “战事何时是个头?”
    战争就是这样,打了胜仗,大伙儿怎么着都能咬牙忍一忍。
    可一旦打了败仗,此前积累的问题、矛盾会在一瞬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如山洪般泄下,谁也止不住。
    “住口!”
    许褚扬鞭厉喝,“有惑乱军心者斩!”
    刘备沉吟半晌,缓步走上前,人群霎时静默。
    那徐州兵见他来了,赶忙扑通跪倒:
    “王上!小的们实在走不动了……”
    “在关中时,弟兄们便已水土不服,如今又来蜀地,俺们实在是熬不住了。”
    话未说完,已哽咽不能言。
    “且去用饭。”
    刘备扶起那名士兵,吩咐一旁的监军,让他给这些伤兵们吃点儿好的。
    他自己则独自退回了帐中。
    很明显,齐军的士气已经崩了。
    尤其目前还折损了吴兰、张南、冯习三员大将。
    这三员将领都是最早跟随刘备创业的一批。
    虽然他们有李、关、张三人压在前头,使得此三人的光芒完全被他们遮住。
    但他们毕竟是军中宿将,是跟随刘备最早的老干部。
    结果三人全部战死,这对军队士气而言,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帐中烛火幽微,这时庖人走进帐中。
    双手捧着陶盆,里面炖了只鸡。
    “王上,趁热用些吧。”
    庖人声音发颤,“不论如何,王上都得照顾好身子才是。”
    刘备用筷子,夹起一股肋骨,忽然陷入了沉思。
    “报——”
    宿卫许褚掀帐而入,铁甲上凝着还夜露。
    “王上,不知今夜随军口令为何?”
    “鸡肋。”
    刘备脱口而出,眉宇间一川不平。
    “啊?鸡……鸡肋?”
    许褚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鸡肋,鸡肋……”
    刘备似未注意到许褚,只是反复念叨着筷子上的鸡肋。
    许褚却误以为真,正色拱手道:
    “末将明白了!”
    抱拳退下后,将“鸡肋”的夜间口号传下。
    时监军庞统亦在夜间巡视军营,听得夜间口令,亦大感诧异。
    “鸡肋?”
    庞统拦住许褚,出声质问道,“王上真这般说?”
    “末将岂敢妄言。”
    许褚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先生博学,可知其中奥妙?”
    呵呵……
    庞统抚须一笑,“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今王上进不能胜,退又恐人笑耳,故为此犯难。”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
    “嘘!”
    庞统忙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许褚的手,至一隐蔽处。
    “仲康,汝乃是质重少言之人,此话吾只对你说,你切莫乱言。”
    许褚颔首,让庞统直言相告。
    庞统乃解释道:
    “当初李相爷在雒阳时,力劝王上莫要伐蜀。”
    “王上不听,致有定军山一败。”
    “如今损兵折将,王上也是两难。”
    “那依先生的意思……?”
    “让将士们收拾行装,准备撤军罢。”
    “此事总得有人来做,不能让王上下不来台。”
    “好,末将明白了。”
    二人商议已定,便教军士收拾行装,说是准备撤军了。
    寨中将士闻得撤军命令,无不欢腾。
    喜悦之声,传遍全营,都在那里歌颂刘备恩德。
    刘备被众人惊扰,出营来看,见大小将士都在那里庆祝。
    诧怪道:
    “我军方败,军士不忧反乐,何也?”
    简雍乃回道:
    “因王上下了撤军命令,将士思归,闻得此令,自然欣喜若狂。”
    刘备愕然道,“寡人何曾下过此令?”
    于是便问简雍,这话是谁传的?
    简雍回说是庞统。
    “士元?”
    刘备眼波流转,不禁想起庞统白日为自己挡箭之事。
    细细想来,士元在并州去历练已有数年了。
    确实积累了不小的资历。
    这些年他一直把目光放在诸葛亮身上,似乎忘却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璞玉。
    “叫士元来帐中见我。”
    刘备撂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回到帐中去了。
    简雍很快便找到庞统,问道:
    “莫非王上下令撤军一事,乃是凤雏先生自作主张?”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庞统笑着问。
    “嗐,倘若是,汝胆子可真不小。”
    “纵是李相爷亦鲜少越过王上擅专,汝乃相爷后生,安敢为此?”
    “相爷鲜少,便是有。”
    “机会摆在眼前,而我不能不取。”
    “什么机会?”简雍一脸茫然地问。
    庞统笑而不答,直接去见刘备了。
    齐王,王帐。
    “……士元来了。”
    刘备也不抬头,笔尖在竹简上批着军务,“坐。”
    庞统趋步入内,向刘备见礼。
    “士元跟了寡人多少年了?”刘备突然问。
    “自随叔父于襄阳投徐州来,至今已十三载矣。”
    庞统平静地回答道,似乎完全没有担心过刘备会问责他擅传军令一事。
    “在并州呢?”
    刘备又问。
    “整十年。”
    庞统喉结滚动,“统受李相爷嘱托,蒙王上恩典,调任并州别驾,而来十年矣。”
    提到并州的履历时,庞统的语气更显从容自信。
    因为十年的背后,是庞统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走出来的。
    “十年了……”
    刘备的笔尖终于落下,不禁抬头慨叹: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汝能在并州那等苦寒之地扎根,足见士元之沉稳。”
    刘备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从前,他总是先入为主的把诸葛亮当成是李翊的代餐。
    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培养他,拿荆州出来捧他。
    希望将来能够自己的儿子,也留下一个青春版的李翊。
    现在看来,自己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了。
    竟耽误了一个同样出色的后辈近十年的青春岁月。
    但这也怪李翊太过优秀了。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了李翊珠玉在前,后来的诸葛亮、庞统、徐庶等人再是优秀,又能在刘备心中掀起多大波澜呢?
    刘备选择了诸葛亮,是因为他跟李翊很像。
    丰神俊朗,温润如玉,有雄才。
    而相貌质朴憨厚,性格又更加激进的庞统,在与诸葛亮的竞争中天然地就处于劣势。
    卧龙凤雏虽是齐名的雄才。
    但二人性格与行事风格大有不同。
    诸葛亮谦虚温润,是一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
    庞士元轻狂重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毒士。
    两人几乎是相反的一面。
    尤其在出仕一途。
    比起诸葛亮的“不求闻达于诸侯”。
    庞统是“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
    庞统是远比诸葛亮要更想“进步”的。
    但偏偏刘备又更加欣赏诸葛亮这种类李翊的温润君子。
    就连李翊似乎也看好诸葛亮。
    就在庞统以为没法继续进步之时,还是李翊站出来提点了一下他。
    “赴并州以砺其资,少年昂首,必见乾坤之浩荡。”
    庞统信任李翊,甘愿放弃荆、徐之富庶,赴并州砥砺打磨自己。
    这一磨就是十年。
    是真正的十年磨一剑。
    “士元,等汉中之战结束,你便随寡人回朝廷罢。”刘备忽然开口。
    庞统一凛,旋即心中狂喜!
    刘备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庞统给调到中央去任职!
    看来这十年的资历没有白熬,总算是让刘备注意到了自己。
    也怪刘备身边耀眼的明星太多。
    要搁历史上的刘备,哪可能十年都会注意不到他?
    正如在得到诸葛亮之前,刘备身边的文人都是简雍、麋竺、孙乾等辈。
    这样一对比,不更显得诸葛亮牛逼么?
    可本位面,诸葛亮、庞统到来之前都有谁?
    那是荀攸、陈登、鲁肃、刘晔等大才,更别提还有一颗天枢星了。
    当刘备体会了拥有这些大才的感觉之后,除非你卧龙凤雏能够展现出完全碾压他们的才能。
    否则就是很难引得刘备的高度重视。
    至少不会对李翊那样掏心窝子,无话不谈。
    “哦对了,这鸡肋之随军口号,可是你代寡人下的?”
    “……是,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正映衬我军现状,故统斗胆猜测王上将欲撤军。”
    刘备背着手,面上似笑非笑。
    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寡人从未下过此令,汝敢代我越俎代庖。”
    “此李相教你为乎?”
    庞统并未被刘备的装腔作势吓到,而是平静地回答道:
    “李相独教一事:王上非曹氏之俦,厚待臣属,必不相负。”
    “臣虽不敢僭代王事,然见王之过,安得不谏?”
    哈哈哈……
    刘备闻言大笑,在这一刻他终于释怀了。
    原来不是诸葛亮像李翊,而是诸葛亮与庞统加起来才像他。
    诸葛亮就是李翊的表面,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庞统则是李翊内心隐藏的一面,该狠辣时狠辣,该杀时就杀。
    就连为人处世时,都似他一般圆滑。
    “……子玉,原来这便是你给寡人留下的璞玉么?”
    刘备心中暗叹,又对庞统唤道:
    “士元,可坐下来与寡人一同吃鸡。”
    刘备邀庞统坐下一起吃适才没吃完的炖鸡。
    这是李翊才有的殊荣,庞统大感荣幸,连连谢过。
    次日,刘备正式官宣撤军。
    简雍见刘备心情大好,也不禁调侃老板道:
    “王上不要汉中耶?”
    刘备笑着一指并马而行的庞统:
    “汉中已在吾手,何谓不要?”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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