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李克用能有今日,是朱邪家三四代人的积累,加上代北天然的地理优势,寻常人比不了。
    送走王樗,陈玄烈洗了把脸,就带着人去看葛从周。
    他被单独看管,两百多名骁儿军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葛树皮,我家节帅来看你了!”骁儿军伙长陈怀信大声道。
    他是从原州跟着陈玄烈一路杀回许州的老人,孤儿无名无姓,升为伙长后,自己找人取了个陈怀信的名字。
    军中还有怀忠、怀通、怀达、怀孝等等上百号人。
    用他们的话说,一般人还不能取这种名字,必须是资历深厚,有战功在身,忠心不二之人……
    这种自发的行为,陈玄烈不提倡也不制止,随他们去了。
    “为何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这厮跟块树皮一样,又硬又结,油盐不进,兄弟们给他起了个诨名。”
    “以后要尊重些人家。”
    “唯!”
    陈玄烈这才推门而出,葛从周侧身朝内,屁股对着外面,木案上的饭食动都没动……
    “葛将军可曾好些?”
    一声不吭。
    “葛将军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还是一声不吭。
    “哎哟,他娘的敬酒不……”陈十二上去就要踹,被陈玄烈一把拦住。
    陈怀信给他取了“葛树皮”的称号,还真没取错。
    不过这人跟私盐贩子出身的王仙芝、尚君长不同,葛家世为牙将,其父其祖被朝廷赠为兵部尚书。
    “既然葛将军今日不适,那就改日再谈。”陈玄烈求贤若渴,有本事的人高傲一些无伤大雅。
    相反,如果葛从周一见面就屈膝投降,陈玄烈反而看不上他。
    没有气节的人,到哪里都得不到尊重,今日能投陈玄烈,明日也能投别人,这年头忠诚摆在第一位。
    如今鸭子已经在锅里面,飞不走。
    只要他没寻死觅活的,迟早会想通。
    吩咐陈怀信好生照料他后,陈玄烈带人离去了。
    诸事繁杂,实在没空跟他耗。
    接下来几日,陈玄烈从一万多俘虏中挑选出三千精壮,加入土团之中,剩下的全部押送到邓州种田。
    又从土团里面挑选精锐,补充进拔山都和摧锋都。
    符存驴骡骑兵为陈玄烈打开了思路。
    虽然冲击力负重力不如战马,但驴骡胜在便宜,饲料也简单,远征能力不足,但在中原机动绝对是够了。
    遂以安仁义的沙陀骑兵为基础,编为左右飞骑都。
    安仁义为左飞骑指挥使,王重师为右飞骑指挥使。
    沙陀骑兵打散,与陈玄烈的亲卫骑兵混合,再分成左右两都,各编制一千人。
    只有这样,才能将沙陀骑兵彻底融合进来,而不是安仁义的一支私军。
    为了安抚安仁义,还给了一个忠武军行军司马的职位,正式跻身忠武大将行列。
    正式骑兵编制一千一百四十一人,各分五百七十人,每人一匹战马作战,一匹驴骡代步。
    剩下的四百多人,只能全部用驴骡。
    军中需要战马的地方太多,斥候、传令兵、将领……王徽前后弄来的七八百匹战马还不够塞牙缝……
    虽然寒酸了些,但好歹编制凑出来了,战马以后再想办法……
    摧锋都、拔山都、骁儿军全都扩充至左右二都。
    每都两千人,副指挥使转正,再提拔田劲锋、仇孝本、梁延寿、朱简等亲信为副指挥使。
    其他军官由陈玄烈亲自从有功将士中选拔、面试,然后再委以重任。
    手上掌握的精锐直接扩充至一万四千人,土团兵力维持在一万上下。
    鼓手、角手必不可少,陈玄烈还从中提拔了一批虞侯上来,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以加强宣传,和思想改造。
    这一点,是忠武军跟其他藩镇最大的区别。
    忠武为中原大镇,战兵常年维持在三四万人的规模。
    其他各处藩镇,动辄就是几万大军,当初关中围剿黄巢,王重荣一次就能掏出三万甲士,李克用父子占据代北和振武,动辄五万步骑。
    就连北面的义成,也能弄出两万军出来。
    中唐之时,魏博、淮西能掏出十万精兵,与朝廷鏖战一二十年……
    陈玄烈手上只有一万四千人,连当初的一半都不够。
    不过兵贵精不贵多,草贼号称几十万大军,动辄被几千牙兵击败。
    如今忠武一分为三,早就不复当年。
    不是陈玄烈不想再扩充,而是受钱粮、军械的限制,眼下只能维持这么多兵力。
    如果邓州恢复元气,忠武军或许会恢复往日之盛,日子就好过了。
    扩军之后,陈玄烈在长社城中来了一次阅兵。
    摧锋都士卒来自蔡军,拔山都来自土团,骁儿军来自汝州孤儿营,从军之前,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很多人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兵源素质无可挑剔。
    一次次血战,造就了他们的坚韧不拔悍不畏死的性格。
    陈玄烈策马从阵列前走过,无数道崇拜的目光齐刷刷的投来。
    端地是铁甲如山,长枪如林,旌旗如云,骨朵、斧头、刀剑上还沾着一层浅红,弓弩箭矢擦的锃亮,士卒龙精虎猛,杀气腾腾。
    以陈玄烈看来,军容之盛,远胜前代忠武军。
    六道日月星辰旗矗立在最前,谓之“六纛”,左右门枪二根,以豹尾为刃榼,其后为赤、白、皂、碧、黄五色方位旗,象征东南西北中,遇敌接战,各随方位旗而动。
    将帅旗八面,色红,上书各军都诸将之姓氏。
    其后便是四色军门旗:
    摧锋都为苍旗,绘猛虎张爪之态。
    拔山都为朱旗,绘熊罴怒吼之相。
    骁儿军为褐旗,绘麒麟蹑步之姿。
    飞骑军为玄旗,绘雄鹰展翅之状。
    北风一阵阵袭来,各色旌旗猎猎作响,猛虎、熊罴、麒麟、雄鹰活灵活现,仿佛要挣脱旗帜一般。
    荣誉感是士卒的性命,一支没有荣誉感的军队,要么是乌合之众,要么是迷失在杀戮中的禽兽。
    这些军旗实则是重塑军魂。
    唯一不和谐之处便是左右飞骑军,光天化日之下,驴骡有些不讲究,公然发情,“吭哧吭哧”的乱叫一通……
    实在让人不忍直视,眼下也只能先凑合着用。
    “忠武!”陈玄烈举起长槊。
    “忠武!忠武!忠武!”吼声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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