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阵缓缓移动,人马过万,无边无际,何况三十万大军乎?若巨蛇,欲择人而噬。六十四岁的大周昭武皇帝端坐于白马之上,剑眉似剑,不怒而威,默默地凝视着行进中的军队。
    拼凑出这支大军可不容易!返回云南后,他手中的老兵只余十九万,其余的十一万都是在云贵两省招募的新兵。好在云贵之地民风尚武,尤其是新兵中有一半是来自大山深处的勇士,打起仗来勇猛不怕死,缺的只是关于战阵的训练。这些日子,吴军一直在对新兵强化训练,初步形成战力。
    吴三桂本想继续训练两三个月再出滇与卫军争锋,奈何形势不等人,胡人的那位大可汗居然冒着风雪在冬季杀入广西,每隔三五天便会收到广西方面告急的文书。实在忍不住,只得率领搀杂了众多新兵的大军由昆明经曲靖、贵州入云南。这条路线不仅距离较近,还避开了广西西部那些首鼠两端的土司老爷的地盘。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军需之用可不是个小数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大军所需的粮饷军械,挥师东进,进入贵州黎平府境内。
    “陛下,柳庆副将沈伟求见”,金吾前将军吴国贵忽然来报,打断了吴三桂的遐思。
    “柳庆副将为何出现在黎平?难道柳州府丢了吗?”吴三桂大惊。
    “据沈伟说,胡同春、李一第背叛大周、献平乐降卫。伪汗趁机率军由平乐攻入桂林和柳州。临桂失陷,金抚院殉国,左将军和马提督被围全州,他拼尽全力,实在守不住柳州,才撤往黎平”,吴国贵与沈伟有些交情,为其开脱。
    一代枭雄若吴三桂又怎会关心区区一个副将有没有尽到职责?他关心的是广西的局面已经崩坏,全州还能坚持多久,以及未来是退守云贵还是增援广西。命人唤来沈伟细问情状,当得知广西的精兵大多在全州、全州城内至少还有六七万精兵后,方才放心,看来全州一时半会儿丢不了、广西局势尚有挽回的可能!
    下定去广西与卫军决战的决心后,吴三桂的心绪平定下来,冷冷地盯着沈伟问:“汝还有多少人马?”
    “臣尚有一万三千部下”,沈伟恭敬地回答。
    “朕记得扩编后,柳州、庆远二府阖有兵员一万五千,对否?”谈起军制,吴三桂可谓烂熟于胸,信手拈来。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沈伟由衷钦佩。
    “哼!汝先前说历经血战不敌,方才由柳州撤往黎平。可若真是经历血战,为何只损失两千人马?莫非是畏战弃城逃到黎平?”吴三桂猛然厉喝。
    杀人如麻的大袅雄发起怒来自带凌厉的杀意,饶是沈伟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将军,亦不由骇得脸色苍白,磕头如捣蒜,泣道:“非是臣畏战,实是攻打柳州的卫军足有十余万,而臣只有万余兵马,不得已方才放弃古泥关撤往黎平”。
    “身为武将,守土有责!似这等畏敌如虎之辈,留之何用?拖下去,斩!”吴三桂冷笑,命左右诛之。
    “陛下息怒!卫军势大,沈某兵少,不得已方才撤退;且此人之前颇有战功,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请陛下准其戴罪立功!”吴国贵见状慌忙求情。
    吴三桂摆了摆手,命左右放开沈伟,“既是前将军为汝求情,便以汝为先锋,戴罪立功。若再有差迟,定斩不饶!”
    沈伟死里逃生,感激涕零地表起忠心,“臣一定死战,以雪前耻!”
    会合了沈伟部,吴军数量达到三十一万多,浩浩荡荡地由贵州杀向广西,进入柳州府怀远县境内。柳州守将、齐王麦拉斯闻讯,一边依浔江、融江布防,一边命钟继达、马腾云、曹纯忠、刘汉臣、徐学易、杨秉印六总兵领三万人马扼守古泥关。
    双方交战数阵,吴军仗着人多势众,占了上风。麦拉斯不得已,下令坚守不出,派人去全州向老父亲求援。
    “全州城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如今正在攻城的关键时刻,吴三桂那老贼又来了,据说有三十多万众,已行至柳州,正在攻打古泥关。都说说吧,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接到儿子的告急信,莲大可汗召来重臣问计。
    “大汗,咱们已将全州和湘山围拢困牢,眼瞅着旦夕可下。齐王麾下有十万大军,以此兵力足以坚持一两个月。一个月内,必能攻下全州。奴才以为应该先攻下全州,再全力往西迎战吴三桂”,霍博克赛里侯鄂博堆乌朗海建议。
    他是皇太子卓力格图的舅舅,此建议表面上公忠体国,实际却暗藏杀机。皇太子坐镇北京监国,难以立下战功,而几个弟弟却屡立战功、在军中威信日增,尤其是齐王麦拉斯不仅战功赫赫,还是蒙古林丹大汗可敦娜木钟所生,对储君之位威胁最大。若能让他栽个跟头,再好不过!
    “齐王虽有十万兵,却要驻守浔江、融江沿岸偌大地方,面对的又是吴三桂的三十多万大军,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大可汗缓缓摇头。
    “臣以为全州之敌之所以如此顽固,皆因有吴三桂的大军可以指望。应该先击败吴三桂,只要击败了敌人的援军,全州必然不战自溃”,户部尚书胡琏器建议。
    “嗯,胡卿之言正合朕意”,大可汗冷冷地瞥了鄂博堆乌朗海一眼,果断下令,“辽王苏穆尔领六万人马监视全州,其余人马随朕前往柳州与吴贼决一死战!”
    “大军离开全州后,须防高得捷反扑,可调湖广陆师提督桑格部至全州增援”,兵部尚书哈喇瑚里也提了个建议。桑格所部只有两万人马,且大半是招募的新兵,奉命留守湖广,兵力紧张之际,他想到了这支人马。
    “准!着湖广陆师提督桑格立即率本部由湖广南下增援全州”,明知道桑格部只有五千老兵能战,其余一万五千皆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苏勒坦仍然应允,想了想又下了道旨意,“命晋王趁吴三桂主力离开云南之际在金沙江沿岸发动几次大规模的攻势,以乱吴军军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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