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暴君太子,杀无赦
    新政推行的第六个月,暑气蒸腾的江南与寒风初起的朔方,同时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地方上的阻力如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新政的推行步履维艰,却终究挡不住皇权这柄快刀的劈砍。
    在陇右道的秦州,军户们握着锄头的手仍不习惯捧起账本。
    县户部的新吏员是个刚科举出身的年轻人,带着三个书吏挨家挨户核田亩,却被老军户们围在打谷场上。
    “我们祖祖辈辈跟着校尉打仗,地是校尉分的,凭什么要你们这些笔杆子来算?”
    一个络腮胡军户将锄头顿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校尉说了,这新政是折腾人!”
    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片附和声,有人甚至捡起石块,吓得书吏们脸色发白。
    可三日后,秦州城外便来了五百府兵,甲胄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州都尉亲自带着《考绩律》告示,贴在打谷场的老槐树上,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传遍四野:“太子殿下有令,军户核田,三日内完成,抗命者按‘阻扰新政’论处,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那带头闹事的络腮胡军户,当天便被捆了去,在州衙门前打了四十大板,鲜血浸透了裤子,围观的军户们噤若寒蝉。
    第二日,核田的队伍再进村时,再无人敢拦。
    江南道的苏州,阻力藏在温软的吴侬软语里。
    当地士族顾氏盘根错节,族长顾彦远是前隋侍郎之子,对着新来的州吏部长笑道:“官爷远道而来,先尝尝洞庭的新茶。”
    茶过三巡,却绝口不提拆分族田、分户定税的事。
    县户部的账册送上去,总被顾氏的门生以“字迹不清”“格式不对”打回来,一拖便是数日。
    消息传到东宫,李承乾的朱批在五日后抵达苏州:“查顾氏隐田三千亩,着即抄没,顾彦远削籍为民,流放岭南。”
    钦差带着羽林卫直闯顾府时,顾彦远还在园中抚琴,琴弦猝断的瞬间,府门外已响起铁链拖地的声响。
    苏州其他士族见状,连夜将隐匿的田亩账册送到了县户部,再无人敢用“软抵抗”拖延。
    岭南道的钦州更显艰难。俚人部落的首领握着牛角酒壶,看着州礼部送来的“劝学馆”章程,只觉得纸上的汉字如天书。
    “我们俚人孩子要学打猎,学酿酒,学这些方块字能填饱肚子?”
    他将章程扔在火塘里,看着纸页蜷曲成灰烬:“告诉你们的太子,山高皇帝远,别来烦我们。”
    可半月后,钦州的州都尉便带着翻译和三百府兵,进驻了最大的俚人村寨。
    他们没烧村寨,也没抓人,只是在寨口搭起棚子,将俚人部落隐瞒的户数、开垦的荒地一笔一笔记在木板上,旁边架着的火炮黑洞洞地对着寨门。
    “太子殿下说,入籍的俚人免三年赋税,不入籍的,按‘化外之民’论处,部落不得与州县通商。”
    翻译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俚人首领看着那些能炸塌山岩的火炮,终究是低下了头,在入籍文书上按了手印。
    这些场景,在大唐的疆域上不断上演。
    有地方官阳奉阴违,暗地里给士族通风报信,被巡按的谏官查出,当天便被摘了乌纱,枷送长安。
    有老吏员熟悉地方猫腻,教唆百姓抗命,被新上任的县部长揪出来,打了三十大板后贬为庶民。
    甚至有偏远县的县令,试图效仿前朝“瞒上不瞒下”,将新政章程锁在柜中,却被驿站快马送来的太子手谕惊出冷汗。
    手谕上竟连他柜中章程的页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末尾只写着“三日不推行,自请辞”。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道理讲不通时,便只能用权力说话。
    李承乾的意志通过驿站传遍全国,府兵的甲胄、钦差的令牌、考绩的朱批,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阻碍一一勒紧。
    地方上的怨声并非没有,江南的童谣里骂“新官比蛇毒”,陇右的军户夜里祈祷“笔杆子烂掉”,岭南的俚人偷偷诅咒“汉字烧手”,可当州部的考绩官带着账册和锁链再次上门时,所有的怨声都只能咽回肚里。
    这便是王朝时代的铁律:当最高统治者决心已定,纵有千万阻力,也终将被碾碎在皇权的车轮下。
    新政如同一棵移植的大树,根系在地方的抵触中撕裂土壤,带着阵痛扎下去,枝叶却在皇权的浇灌下,顽强地伸向天空。
    李承乾坐在东宫的书房里,看着各地呈报的“推行进度表”,上面的朱批越来越密集,每一个“准”字背后,都是无数被强行扭转的旧习惯,和无数不得不低头的头颅。
    他知道这过程充满血腥与怨怼,却别无选择。
    在这个没有协商机制的时代,要让新政的种子破土而出,唯一的办法,便是用皇权的犁铧,强行在旧土上开出一条新路。
    新政的铁犁在旧土上强行剖开的沟壑,终究还是在一场天灾面前显露出了致命的脆弱。
    贞观二十一年七月,黄河在河南道滑州段骤然决堤。
    浑浊的洪水如脱缰野马,冲垮了新修的河堤,漫过万亩良田,直逼州城。
    黄河大水在河南道撕开的口子,很快被长安城的暗流注入了新的内容。
    那些被新政削了权柄的五姓七望、关陇勋贵,乃至前朝旧臣,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从蛰伏中浮出水面,将天灾酿成了攻击新政的利刃。
    最先发难的是博陵崔氏。
    崔氏族长上奏:“臣查得滑州河堤溃决,皆因新政推行后,州工部强令改用‘新法式’筑堤,弃用古法糯米灰浆,改用石灰沙土,说是‘节省工费’。如今洪水一冲便垮,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是新政瞎折腾害了百姓!”
    荥阳郑氏上奏:“臣闻滑州州吏部长为赶新政‘工程进度考绩’,强征民夫日夜筑堤,民夫累死数十人,剩下的人敢怒不敢言,筑堤时偷工减料,这都是新政的‘考绩律’逼出来的!若依旧制,由刺史统筹,怎会出此纰漏?”
    朝堂上炸开了锅。
    关陇勋贵里的老臣们跟着摇头叹息,说新政“改得太急,连祖宗传下来的治水法子都扔了。
    老御史们则翻出隋末黄河泛滥的旧事,暗指“乱改制度者,必遭天谴”。
    这些本是改革中需要调整的细节,此刻却被无限放大,成了“新政祸国”的铁证。
    更阴狠的是洛阳李氏。
    在流民中散布流言:“太子为了推新政,把治河的钱都拿去养新官了!你们看,州府粮仓里有粮,却被‘新政章程’锁着,太子宁愿看着百姓饿死,也不肯破规矩,这哪是治国,这是要逼反天下!”
    流言像洪水一样在流民中蔓延。
    那些刚从洪水里逃出来的百姓,饿着肚子听着这些话,再看着州部官吏拿着“救灾流程表”来回扯皮。
    怨气自然都撒到了新政头上。有人举着泥巴块砸州衙的牌子,喊着“还我旧官!还我活路!”,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长安城里的暗流也在加速涌动。
    各地消息涌入东宫。
    “五姓七望在河北道召集了家兵,说是‘防备流民作乱’,实则……恐有异动。”
    房玄龄则捧着各地送来的“灾情奏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民怨沸腾”“请暂停新政”,连一些推行新政的官员,也在奏报里隐晦地提“望殿下暂息雷霆,以安民心”。
    太极宫内。
    李世民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望着窗外的雨,叹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子用刀子逼着船改道,如今船要翻了,再不改弦更张,怕是要连人带船沉进黄河里。”
    东宫里。
    李承乾神色冷峻。
    他知道,这些势力根本不在乎洪水,不在乎流民死活,他们只想借这场天灾,把新政彻底掀翻。
    黄河决堤不过是个引子,他们要的是让天下人相信:新政就是灾祸的根源,只有废掉新政,恢复旧制,才能平息天怒人怨。
    李承乾看着案上的“救灾章程”,上面的每一条都写着“按制执行”“分级负责”,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执行制度的是人,当大多数人想要推诿拖延,再好的制度不能落地,那都是空谈。
    李承乾很清楚,他不能退。
    没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一旦退了这一步,那些蛰伏的势力就会像洪水一样扑上来,将他苦心经营的新政撕得粉碎。
    好在,辽东十万兵马,早已经抵达长安。
    “文忠。”
    “臣在。”
    李承乾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杀意:“传孤太子教令。”
    “命侯君集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皇长孙李象为副总管,领步骑三万,即刻开赴河南道。”
    “传令,凡囤积粮草、阻碍放粮者,斩!”
    “凡散布流言、煽动民变者,斩!”
    “凡治河不力、推诿塞责者,斩!”
    三道“斩”令,如三道惊雷,劈开了河南道的混乱。
    侯君集带着三万铁甲骑兵抵达滑州时,黄河的洪水尚未退去,州城外的流民已聚集到数万人,眼看就要冲垮城门。
    侯君集没有喊话,只是按太子教令,在城外筑起三座高台。
    第一座高台上,绑着的是那个坚持“按章程审核灾情”延误了一日的州吏部长。
    侯君集亲自挥刀,人头落地的瞬间,流民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第二座高台上,绑着的是散布“太子囤粮害民”流言的洛阳李氏家奴,连同背后主使的李氏支脉族长,一并腰斩示众。
    鲜血染红了高台,也染红了流民眼中的恐惧。
    第三座高台上,堆放着从崔氏、郑氏等士族庄园抄没的粮草,侯君集命士兵当众拆封,用大锅熬成米粥,插着“皇恩浩荡”的旗帜分发给流民。
    没有按新政的“三级审批”,没有繁琐的“领取登记”,只凭着刀光剑影,让饥饿的百姓第一次在灾荒中尝到了朝廷的“恩赐”。
    与此同时,李象带着五千骑兵,直扑那些“防备流民作乱”的河北道士族家兵。
    五姓七望的庄园外,厮杀声连日不绝。博陵崔氏的家兵刚列阵,就被骑兵冲得粉碎;荥阳郑氏的坞堡被火炮轰开缺口。
    堡内的私兵被屠戮殆尽。
    李象在战报里只写了八个字:“顽抗者,鸡犬不留。”
    血腥的镇压迅速奏效。
    州部粮仓的锁被斧头劈开,粮食如流水般涌向灾区。
    工部的匠人带着征调的民夫,日夜不停地抢修河堤。
    那些喊着“还我旧制”的流民,在目睹了高台的杀戮和米粥的分发后,只剩下沉默的吞咽声。
    治理水患的效率也因这场铁腕而变得惊人。
    侯君集不管什么“县工部征调流程”,直接派兵征用士族的石料场、木材坊,谁敢阻拦就地处决。
    数万民夫在刀枪的监督下跳进浑浊的黄河,用沙袋、沉船、甚至活人,也就是那些被定为“阻碍者”的囚犯堵住决堤口。
    这很侯君集。
    半个月后,决堤的口子终于被堵住,虽然代价是数千民夫的性命和沿岸数十座士族庄园的毁灭,但黄河的水势终究稳住了。
    消息传回长安一片肃然。
    太极殿的朝会上,李承乾听着奏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这半个月里,河南道的鲜血染红了黄河,也染红了他的龙袍。
    “暴君”的名头,已经随着流民的口、士族的怨、甚至朝臣的窃窃私语,传遍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太子为了保新政,杀了整整一个县的人。
    有人说,他连赈灾都要用刀子逼着百姓干活,比隋炀帝都要残暴。
    甚至朝堂不少百官都在叹息:“太子殿下这是在用血养新政,可血养的东西,终究是要反噬的。”
    甘露殿里,李世民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临摹《兰亭集序》。笔锋一顿,一滴墨落在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黑点。
    “他是怕了。”
    李世民放下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怕这场洪水冲垮他的新政,怕那些旧势力趁机反扑,所以才用最狠的法子立威。”
    “可他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今天怕他的刀,明天就会恨他的刀,等到恨够了,刀就护不住他了。”
    但无论朝野如何议论,皇权的威严终究在这场血腥镇压中达到了顶峰。
    五姓七望的家兵被屠戮后,再也没人敢公开质疑新政。
    地方上的“软抵抗”彻底消失,州部官吏捧着章程办事时,手心里的汗比以往更多。
    就连最偏远的岭南俚人,也听说了河南道的杀戮,入籍的速度陡然加快。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所有的不满和抵触都暂时蛰伏了下去。
    李承乾在东宫的夜里,常常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他案上摆着河南道送来的“赈灾功过簿”,上面写着“斩三千余人,活流民五万”。
    他知道这数字背后是怎样的人间地狱,知道“暴君”的名头会跟随自己一生。
    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当新政的根基遭遇天灾和人祸的双重冲击时,除了用最血腥的手段巩固权威,他找不到第二条路。
    黄河的水渐渐退去,留下一片狼藉的滩涂。
    而在这片滩涂之上,新政的框架在血腥的浇灌下,以一种扭曲而坚固的姿态,继续向上生长。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那些被鲜血掩埋的怨怼,那些被暴力压制的矛盾,并没有真正消失。
    它们只是在等待下一次机会,等待着一个能将这看似坚固的皇权,彻底掀翻的机会。
    而李承乾,这位一手缔造了铁血秩序的年轻太子,注定要在“暴君”的骂名和“明君”的理想之间,艰难地走下去。
    但他不在乎。
    伴随着新政的强势,如今李承乾手中的权力已经空前集中。
    已经隐约超过了李世民。
    有了权力,才是改革之后变法的开始。
    李承乾很清楚,工业文明的底线,也要远远高于农业文明的上限。
    只有中央集权,才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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