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好几个方向后往山顶去了。
    最后停止在一道瀑布前。
    真的是瀑布,虽然没有古诗上‘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夸张,但也的确是水流湍急,银带直落的美景,更兼耳边水流扑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美极了。头一次见到这种山间小瀑布的陈乐看傻了眼。
    乐夫看他目不转睛的傻气样心中忽然一软,想了想就地将他放下,陈乐刚落地脚下就一踉跄,最后整个上身扑在乐夫怀里。
    耳边的心跳是极其有力的,和瀑布的水声一样,很急却也很稳,有种踏实的美感。
    还不等他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理顺,乐夫已经拉开他,顺手把他身上穿了好久的短袖短裤都扒个精光,下手之快,陈乐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时间。
    旁边瀑布下湍急流过的山溪的溅出一些水珠子,有不少落在陈乐身上,风一吹,说不出的凉爽。
    陈乐舒服地打了个哆嗦,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被扒光的现状,脸瞬间红了。
    他多日不见阳光,本来就挺白的皮肤更白了,惨白得有些可怕,此刻脸上多了些红晕倒是让他看起来健康不少。
    乐夫三两下把自己也脱光,拉着陈乐的手就跳进了山溪。
    陈乐是不会游泳的,虽然这里不深,但被入溪得突然,下一秒就灌了一肚子的水,他呛得气都透不过来,整张脸红得不成样子。
    看他这样,乐夫也有些诧异,回过神又马上给他拍背顺了顺气,手上也一点不放松地往岸边脱下的衣物中摸出一把皂角粉。
    他很快就给陈乐洗起了身子,一双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将陈乐摸了个遍,大概过了一小时才松了口气。
    陈乐脑子已经晕得连路都快认不得了,浑身的肌肉好像被乐夫揉捏一遍,虽然有些地方擦洗的次数多了不免刺疼,但总体而言就是舒服得找不着北。
    就和洗桑拿差不多啊。
    想想以前和乐夫一起洗澡的经历,陈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早知道让乐夫洗澡那么舒服,他就一点也不抗拒了。
    乐夫盯着全身光溜溜的陈乐看了好几分钟,忽然低声说:“还是不干净。”
    说着又照着刚刚的仔细劲儿,把陈乐又洗了一遍。
    陈乐让他洗得快掉皮了,整个人红得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
    这下乐夫满意了,把陈乐从水里拉起来到岸上套了衣服,这才准备拉着他走。
    陈乐却忽然眼前一亮,不肯走了。
    乐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那条山溪里有些奇怪的波粼。
    “虾?”乐夫自言自语。
    陈乐看了看他,又看看水,眼中很是兴奋的样子。
    乐夫原本想说的话只得咽回肚子,想了想,干脆看陈乐:“你想去捉虾?”
    陈乐还没站起来,只抬头眨了眨眼。
    乐夫心头一热,就说:“好,我带你去捉虾。”
    “噗通”一声,两人重新进了溪里……
    重逢后的第一天就这样浪费在了山上,好不容易等到傍晚,陈乐才被乐夫拉走。
    “好玩不?”回去的路上依旧是乐夫抱着陈乐,倒不是陈乐娇气,只是之前玩得太疯把力气都花光了,此刻连站着都成了问题。
    陈乐连连点头,“好玩儿。”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爸爸根本不让他到处玩儿,只让他呆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也不让他干其他的活,以至于他对野外那些只在电视上书上看到过的生物事件游戏都充满好奇,就连山溪里的小鱼小虾都能让他倍感神奇。
    也许是孩子纯真的心性使然,这一次难得的户外玩耍后,陈乐与乐夫之间的距离竟然莫名地拉近了许多,原本的隔阂抗拒都成了过眼云烟,对于乐夫这次的陪伴玩耍,陈乐给了从未有过的高度赞赏,以至于今天一天的收获,比起之前的好几个月都要多了。
    简直是一步登天。
    乐夫抱着陈乐走在山路上,抬头挺胸,直对着阳光的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太高兴了。
    从说话语气,手势动作等等事情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陈乐对他态度的变化,原本的排斥都消失了。
    他觉得今天这一遭简直太值了,早知道带着陈乐来水里玩一圈能有这效果,他肯定一天带陈乐来两三回,把这里的鱼虾玩死了都在所不惜。
    再好的心情也有被破坏的一刻。
    当回到家里,看到床前那一大摞堆积起来的铁链子时,陈乐的脸有有些忍不住白了。
    任谁看到这种束缚了自己许久的东西,心情都会好不起来,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乐夫脸色也很难看,就因为这东西,原本稍微有些好的气氛都没了。
    “回来了?你们干啥去了?咋这么晚才回来?”正双双沉默着,那个男人从外头晃晃悠悠走进来了,看见他俩还有些惊讶。
    想着之前看到陈乐时陈乐那副茫然可怜的样,乐夫对这人的印象就好不起来,不管这人是不是白老大送来的,都已经让他心里有些疙瘩了。
    再加上这些天在外头的生活也让他不知不觉间惯出一点凌人感了,于是一句话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蹦出来了:“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31、苦肉计
    这话其实已经带点呛声的味道了,是个人都能从中瞧出乐夫的不满,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人听了,指不准会当场爆发动起手来。
    那人却没有当场发火,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两小孩看了几秒,忽然冷笑:“哟,才出去几天呢,小子脾气见长啊。”
    那阴阳怪调的样子看得陈乐悄悄往乐夫身后缩了缩。
    这些日子他只见过这男人,本以为第一天男人说了那些话,应该是个好人,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个变态。
    不给他出去,不给他洗澡,就连说话也不应,弄得他都快憋死了。
    “白老大让你来的?”乐夫伸手将陈乐拉在后面,瞪大眼抬头看男人。
    男人不说话,只轻飘飘地看了眼陈乐,说:“我以为你会感谢我来着。”
    被视线扫过的陈乐莫名打了个哆嗦。
    乐夫拉紧了陈乐的手:“凭啥?”
    男人双手插着裤袋,晃悠悠地走过来,俨然一副痞子样:“我替你管教了这么多天老婆,难道不该好好感谢我?”
    乐夫听了,一句‘放屁’差点就脱口而出,最后也不知想到什么,一声不吭地拉着陈乐出了卧室。
    男人靠在墙边,很是兴味地看着他们走开,才耸了耸肩。
    陈乐乖巧地任由乐夫拉着他走到家门口,两人无声地在地上坐下。
    “媳妇儿。”乐夫看着他还是湿漉漉的头发,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陈乐回头看他,却依旧不说话,他本来就话不多,经过这次‘与世隔绝’的管教,更是少话了,也亏得大多数情况下乐夫都能从他的表情中推测出他的意思,不然二人之间的交流就更成障碍了。
    “这些天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乐夫蹲在他面前看他。
    陈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目光中满是茫然,其实他也搞不清楚那男人到底算不算欺负自己。
    乐夫看着他空茫的目光就觉得心疼,他家小媳妇儿,自己都没舍得这么死关着不放出来,那人倒是下得了手。
    “等以后有机会,我肯定逮着他好好打一顿,把他欺负你的劲头讨回来!”想了会儿,乐夫咬牙说道。
    狐疑地看了看他,陈乐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
    乐夫见他这样,一时脸也有点红,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刚刚那话说的其实也没啥依据,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虽然现在不知怎么的白老大认了他做儿子,但万一以后忽然又反悔了呢?
    气氛一下子僵滞起来,突地陈乐看向他:“你去哪儿了?”
    声音犹带沙哑和粗糙,长时间的不说话使得陈乐的音色也发生了小程度的变化。
    耳朵有些痒痒的错觉,乐夫听着这话心跳竟然都快了一些,他琢磨着吧,陈乐应该是在问他之前那些日子去哪儿了,于是说:“在白老大那儿。”
    陈乐身子一僵,也不问在那儿干什么了,就默默在那里坐着拔门边杂草。
    乐夫偷偷看他,见他没再问自己,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刺呢?”
    之前白老大的人忽然出现把他架走,就连陈乐也给关在了家里,他心里急哄哄的,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就是没有想到家里养的那只刺猬怎么样了。
    陈乐也是愣了,两小孩互相对视几秒,乐夫赶紧站起来往旁边跑去,陈乐犹豫一会也跟了上去。
    刺猬窝不远,就在一旁,三两步的距离就到了,只是等他俩过去看的时候,窝里别说刺猬,就是刺猬毛都瞧不见一根了。
    陈乐还没有什么反应,乐夫已经蹭地冲回了屋子:“我家刺猬呢?”
    质问般的语气朝着屋里那个男人喊去。
    男人慢悠悠地走出来,还顺便打了个呵欠,见小狗子喊也不生气,只说:“刺猬?哪只刺猬?”
    “就门口养的那只!”乐夫气急了,那只刺猬可不是一般的畜生,那可是挽救了他和陈乐的吉祥物,按照山里人的说法,吉祥物这东西可是要供起来好好养着的。
    那男人听了,挑眉问:“就那只又脏又小的一团?”
    不等乐夫开口,他又继续说:“那东西倒是个补的,红烧着吃味道还不错,到底是野生动物啊,肉又香又嫩,就是那一身的刺皮难弄了些……”
    乐夫瞠目结舌,这人,竟然把小刺给吃了?
    “你――”
    “这你可不能怪我,说起来,那东西可不是给我吃的,大多数都是进了你老婆肚子里,我可就留了一小碗尝尝嘴啊。”男人打断他的话,不慌不急地说。
    “……”乐夫噤声了,到口的话都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要说真是让男人吃了,他绝对和男人拼命,但要是炖了给陈乐吃……
    小狗子低头看地面,忽然觉得吃了就吃了吧,也没啥好计较的……
    谁知听了这话后,陈乐脸色瞬间惨白得和纸一样,他嘴唇颤颤巍巍好像想说些什么,然而几秒钟后还是一个词都没蹦出来。
    男人说完后也不再和他们说了,从兜里拿出个手机,看了看,然后起身往门口走:“行,既然你都来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见好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乐夫盯着他慢悠悠的背影看了两秒,忽然眼中阴芒毕现,捡起两块石头就猛地朝他背后丢去。
    陈乐在旁边看着乐夫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乐夫背后给人使坏呢。
    乐夫的准头还是很好的,眼看着那两块石头就要砸在男人背上,男人突然回头,一手一块捏住了飞来的石头!
    乐夫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竟然没看清男人下手的动作。
    简直太快了――
    男人看着他俩,忽然笑了笑,紧接着脸色一变,两块石头一前一后朝着陈乐的方向丢了过去!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靶子的陈乐吓得愣在当场动都不会动了,乐夫推他都没用,就在石头即将砸中陈乐脖子的档口,乐夫一把扑上去把他推开了。
    石头正好砸在乐夫的肩膀上,一前一后,都在同一小块区域。
    如此准头,如此结果。
    石头很快落到了地面,而被砸中的乐夫“嘶”了一口气,硬是咬住牙没喊出声来,陈乐傻傻地被推倒在地,几秒后才反应迟钝地回过神,一见乐夫一副狰狞的脸,惊得差点没倒退一步。
    但他只是这阵子被关久了,身子反应慢点,脑子还是正常的,很快就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冷汗直冒的脸上也莫名升起了些红晕。
    乐夫救了他。
    意识到这点的陈乐心中有些沉重,他对乐夫的感觉更加复杂起来。
    他该是讨厌这人的,这是个坏小孩,还总欺负他总凶他,可在某些时候又是对他极好的,甚至爸爸对他的态度也就那样了,可总归这人锁了他不让他走,这一点就够让人讨厌了。
    但现在乐夫救了他。
    电视里那些英雄替兄弟朋友甚至陌生人挡刀,最后自己不治身亡或重伤的新闻不在少数,可像现在这样亲身经历类似情况的感觉却真的让人无法漠视。
    再者说,陈乐就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他所接受的概念中,就是要乐于助人,知恩图报,善恶分明的简单社会主义价值观,如今人家对他有了恩,他是否要报?
    原本该是厌恶的感觉突然掺杂了些感激与感动,一时间脑子里的东西像是漩涡,一圈一圈看着清晰却如何都理不顺畅。
    陈乐正想着,乐夫忽然捂着肩膀一脸痛苦地哀嚎起来。
    心里一惊,陈乐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先冲上去了。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从表面上看起来,乐夫抱着肩膀受伤严重。
    陈乐连忙往他肩膀那里去看,想知道伤到什么程度了,但他手刚一沾到,乐夫就嗷嗷叫起来,根本就碰不到。
    “怎么办?你疼不疼?”看着乐夫这张脸,陈乐心里实际上是有些别扭的,他难以接受的是乐夫为他而受伤,这让他心里深深的愧疚感没地撒,只能想办法报答回去,然而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又是多天没怎么讲话的,憋了半天也只挤出这两个问句。
    乐夫疼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顺势就靠在了陈乐身上,可怜兮兮地说:“媳妇儿,我疼……”
    陈乐一听吓坏了,乐夫又说:“你先把我扶进去呗。”
    话还没听清楚,陈乐已经连连点头了,完了赶紧撑着他回去。
    目的地是卧室那张床,出发点是门口,距离其实也就十来步,但乐夫现在把整个身子都靠在陈乐身上,两人的身材身高又是有差距的,这样就显得原本简单的事情也有些苦难。
    折腾了两分钟才把人送上床。
    乐夫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捂住肩膀另一只手紧拉着陈乐的手不松开。
    陈乐问他:“药在哪儿?红花油呢?”
    乐夫刚想报地点,又摇摇头:“用完了。”
    不疑有他,陈乐急得有些手忙脚乱,乐夫还不停歇地在那儿哀嚎,最后他心一狠,直接跳上床把乐夫衣服扒了。
    原本要反抗的乐夫在看到他额头上涔涔的汗后,也松了挣扎,任由自己上半身被扒个精光。
    肩膀露出来了。
    陈乐扒衣服的手僵硬在原地。
    32、我不甘心
    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紫色淤痕赫然出现在乐夫肩膀上,中央处还有些红色血点。
    看起来很疼。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乐心里一紧,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蹭地就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就连乐夫都傻了眼。
    “媳妇儿――”见陈乐一下子跑出了房,乐夫手忙脚乱地赶紧下床跟上。
    男人在他们回房的时候就走了,陈乐现在冲出去根本连人影都瞧不见了,脑子空空的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乐夫站在他背后,见他没有跑远,这才松了口气,又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媳妇儿,你咋啦?”
    陈乐回头看他的脸,又转而看向他光溜溜的肩膀,眼中有些愧疚:“疼不?”
    心里偷乐,乐夫捂着肩膀点头:“疼,可疼了。”
    陈乐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看起来挺难过的。
    乐夫瞧瞧看着他的神色,适时说道:“其实也不是很疼,真的不疼。”
    这话的确是实话,乐夫从小在山里,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这种小瘀伤在他而言还真没什么太大感觉。
    但听在陈乐耳边就不是这样了,他平日里过得娇惯,一点小伤就能让周围人一阵心惊胆战,他自身又是个怕疼的,可以说,他长这么大,还真没亲眼见过乐夫肩膀上那样可怕的伤口,下意识地就觉得疼,况且乐夫之前还说疼呢,现在说不疼肯定只是安慰他。
    这么一想,陈乐心中的愧疚就更深了,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得憋红了一张脸偷偷瞄乐夫。
    乐夫给他瞧得心里直痒痒,又不免觉着自己这招用得真好,心情就越发好起来。
    于是接下去的日子又恢复了原点,没有外人,就陈乐和乐夫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几天下来,陈乐终于从之前那种压抑少话的状态中缓解过来,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乐夫期间又下山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衣物吃食家具……甚至还带了许多书。
    那么多东西他一人肯定是拿不过的,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帮着把大件小件的东西统统都扛进了屋,陈乐怕人的性子不变,偷偷躲在卧室不敢出来,等到乐夫喊他了才出来。
    一出来他就吓了一跳。
    简陋屋子里来了个大变样,一些崭新的家具器物都摆了起来,看起来增色不少。
    乐夫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骄傲:“媳妇儿,喜欢不?”
    陈乐自然是喜欢的,这些东西虽然完全无法与他以前住的家里相比,但相较于之前乐夫的那个狗窝,真的是高档了不少。
    他点点头,很诚实地说:“喜欢。”
    乐夫笑了起来,一张嘴都咧开了,上去拉着陈乐的手就一件件看。
    耳边是乐夫说话的声音,陈乐不住地点头作为回应,最后的目光却停留在那个高高的书柜上。
    他站在书柜前,抬头望着那一排排看来崭新的书。
    乐夫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眼前一亮,带点骄傲地说:“那些书都是我买来的,啥书都有,可多了。”
    他说着,踮起脚从上面拿下了一本书,在陈乐面前晃了晃。
    陈乐从他手中拿过那本书,翻了翻,眼中的兴趣掩饰不住,忍不住问他:“你都看得懂这些书?”
    乐夫一愣,脸有些红。
    他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看懂的,学会读书认字都还没几个月呢,他会写的也就那些字,哪可能都看得懂?
    但在陈乐面前,他又不想掉份子,于是撇过头说:“当然能看懂了。”
    说着,他忽然又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笔记本,在第一面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乐夫’两个字,对陈乐说:“媳妇儿媳妇儿,快看,这就是我名字!”
    这两个字很简单,两年级的时候陈乐就会写了,因此对于乐夫如此兴奋的样子,他是有些不怎么能理解的。
    见他没什么表示,乐夫有些不甘心,又说:“我还会写你的名字呢!”
    说着,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陈乐的名字,写完后,又觉得两人名字之间空得太大了,他画了根线,把两个名字连在一起。
    弯弯的线条中间不小心打了个滑,看起来像是连了颗抽象的爱心。
    陈乐一看脸就红了。
    现在的孩子早熟,十几岁的孩子都开始嚷嚷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有些电视剧看多了的还会写情书,画颗爱心连着两人名字什么的,陈乐以前也是看到过有些男生这样做的,但这种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尽管看得出来乐夫并非故意的,还是让他有些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乐夫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疑惑地拉了拉他手指,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喊起来:“狗子哥哥――”
    会喊这个称呼的人也就只有福娃了,乐夫回头看向门口,就连陈乐也抬起头望了过去。
    门被小心地推开来,小孩子的头探进来,福娃看见里面的他们,露出了笑脸:“狗子哥哥小乐哥哥。”
    陈乐蛮喜欢福娃这小孩的,又听到他喊自己,更是开心,眼看着就要走上去,就见到门被整个儿打开,雷叔出现在了福娃旁边。
    脚步一滞,陈乐嗖地收回步子躲回乐夫身后。
    乐夫看到雷叔也有些意外:“雷叔,你咋来了?”
    雷叔一手拉着福娃,一手提着背篓憨憨地笑:“今天一大早就听见你这里哄哄嚷嚷的,总得过来瞧瞧发生啥了,就是我家福娃今天闹肚子,现在才稍微好点,还硬要跟着我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刚刚那些走了的人都是白老大那里的?”
    白老大认了乐夫当儿子的事情早传遍全村了,村里的好多人都羡慕他来着,在村里人的眼中,白老大可是正正经经的有钱人啊,不说家里金山银山的,钞票总有一栋房子那么多了,乐夫跟了他之后,那可不是以后的日子无忧了?
    但也有几个人对于这件事情是有些不认同的,这些人多数是村里头上了些年纪,有些资历的,例如轮子叔,例如雷叔。
    雷叔是晓得白老大的活计的,又是看着乐夫长大的,对这事自然是有些担心,可白老大决定的事情他们谁也没有办法改,更何况乐夫也乐意,他们也就没人再说话了,可无论如何,真有些事情了,他们这些叔叔辈分的都是要掺和着监督下的,也算是对得起乐夫他爹了。
    乐夫也明白雷叔是担心他,就赶紧说:“是啊,白老大说我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所以一些东西必须要准备好,不然总是不方便的。”
    雷叔却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些意思:“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你这是啥意思啊?难道一阵子住过就要走了?”
    他心里急,语气就冲起来,声音也不由放大了些,福娃抬头看看他,眨了眨眼。
    躲在乐夫背后的陈乐身子也顿了顿,耳朵竖起来了。
    没想到雷叔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乐夫一时间也有些怔愣,连忙说:“雷叔你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走,我以后也肯定会回来的……”
    “那你还是要走的?”雷叔固执地揪住了这一点,定要乐夫给个解释。
    乐夫沉默会儿,点点头。
    “你就这么走了,对得起你爹?白老大不就是有点钱嘛,你就这么巴不得地换了名字换了姓跟人走了?我说你咋忽然要改名儿呢,敢情等的是这一遭……”雷叔像是被戳中了命点,说个不停,就连口水也在空中乱溅。
    陈乐听着他说话,心里暗自欢喜,对于乐夫要出去这件事情,他是绝对支持的,只希望乐夫能坚持到最后,别让这个雷叔说服了才好。
    结果证明乐夫的确是个有志气的,尽管雷叔连珠炮似的劝慰责骂不断,他还是坚持着一定要走:“叔,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爹生我养我,这恩我记着哪,只是你也晓得,我不可能永远呆在山里,我总要出去见见世面的,难道要我做个一辈子的睁眼瞎?”
    乐夫闭上眼,明明是小孩子,脸上却带了一种连许多成年人都不曾有的成熟与沉稳:“叔,我不甘心。”
    雷叔当场滞在原地,乐夫睁开眼看着他,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甘心一辈子窝在山里头,我不甘心啊叔。”
    最后一个字落地,话中浓浓的不甘让雷叔扼腕,也让后面的陈乐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
    半晌,雷叔叹了口气:“随你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懂,你要真想做,那就去吧,好好干,以后出人头地挣大钱,能有个想法总是好的。只是要记着了,无论如何,你亲爹都不是白老大,自己把握分寸,掂量着些,晓得不?”
    终于等到雷叔松口,乐夫心中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我明白的叔。”
    福娃抱着雷叔的大腿,看看雷叔又看看乐夫,忽然说:“爹,狗子哥哥是要走了吗?”
    不等雷叔回答,他又歪了歪头:“我也想跟着去。”
    乐夫一愣,雷叔已经急起来:“福娃,你这又是咋的啊,你走了爹咋办你娘咋办?你个不孝的,爹还没死就想着走呢,这几年白养你了!”
    33、你想逃走吗?
    福娃嘴一瘪,低头抓着雷叔裤脚不说话了。
    乐夫想了想,对雷叔说:“福娃现在还小,啥都不懂,就是说说而已,叔你也别太急了,以后咋样还说不准呢,就算他真要走,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说啥他也不懂啊。”
    这话说得实在,就连雷叔也没了反对的理由,只不过一会儿之后,雷叔又说:“哎,乐夫啊,我跟你说件事儿。”
    “啥事儿?”乐夫疑惑地看他,脑中已经在想着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上回雷老大给的那些花钱……”雷叔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了看躲在乐夫身后的陈乐,然后皱了皱眉:“这男娃咋还这么惯着呢。”
    陈乐恍然想起陈乐还是很怕雷叔的事实,赶紧说:“没呢,现在可好多了,他可听话了。对了,雷叔,到底啥事儿啊?你这不说清楚我心里也急得慌啊。”
    雷叔瞟着乐夫身后的陈乐有些犹豫,到底他是没真正把陈乐当成乐夫的媳妇儿,也是,一个男娃,咋能真当老婆呢?儿子上哪儿生去?
    既然不是自己人,有些话就不好太直接地在人面前说,万一漏出去了总是会闹得不开心。
    所以雷叔很犹豫,到口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一直低头的福娃忽然仰起头看着雷叔:“爹,你和狗子哥哥去外面说呗,我陪着小乐哥哥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乐夫眼前一亮。
    雷叔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弯下腰把福娃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大口:“好!爹的好儿子哟!”
    于是雷叔就和小狗子一前一后出门了,也没走远,就在小院里头,距离门不到十米的路程。
    眼看着两人走出了屋子,福娃眨了眨眼,像是干坏事一样紧张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步跑到陈乐旁边:“小乐哥哥。”
    陈乐在雷叔走后还是心里有些余悸,他对这些山里人的感觉已经坏到极点,已经是习惯性害怕了,根本就不敢在雷叔面前发出一点声响。
    但好在对于福娃他并不厌恶,看着福娃过来也是扯出一个浅笑:“福娃。”
    福娃听他喊自己,黑嫩的脸上竟然透出一抹红来,他似乎是有些拘谨又有些期待,小心地看了眼四周,确定乐夫和雷叔暂时不会注意到这里后,才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根细小的短竹棒来。
    陈乐疑惑地看着他把那根竹棒一掰――
    竹棒很自然地分成了两节,然后,陈乐睁大眼,眼见着福娃从其中一节竹段里拉出了一张小纸条。
    抬头朝着陈乐咧嘴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容,福娃把手里那张卷起来的纸条捏起来交给了陈乐。
    陈乐小心地接过,目光认真,平淡的表情下是极速狂跳的心。
    这一时刻,他脑中快速闪过了无数电视中曾见过的类似的画面,然后再下一刻,他心中确立了一个可能。
    他屏住呼吸,努力压抑住手指的颤抖,打开了那张纸。
    纸质很差,摸在手里各种粗糙,白色的纸上赫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你想逃走吗?
    大脑迅速将这几个字的含义分析出的同时,陈乐几乎要下意识地喊出声来――当然想!
    怎么可能不想呢?他长这么大几乎就没离开过爸爸,这回在外头一呆就是这么久,爸爸指不定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更何况,虽然乐夫已经尽最大能力给予他最好的生活条件,但毕竟这地方封闭落后,就连外头随便一个小乡村,条件也比这好几十倍啊。
    没有人会在过惯了好日子后还愿意过苦日子的,更何况还要作为其他男孩的媳妇儿过活。
    陈乐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忍受不了,不过经过前几次的教训,他已经深刻明白了现在不能再和乐夫闹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乐夫在这里的手段根本通天,他要是急着硬来,肯定又会被抓住,想着之前被关卧室将近一个月的惨痛经历,他就一阵哆嗦。
    这次一定要仔细想想,无论如何,确定了肯定能逃掉再行动。
    只是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时间的等待必不可少,陈乐现在也不急了,就心里悄悄谋划着怎么逃跑,面上是一点声色都不露出来的。
    而这次,他忽然收到了这一张纸条,莫名其妙却又正中心头。
    是谁给的这张纸?
    陈乐低头看把纸条递给自己的福娃,福娃还在他脚边笑着看他,见他看自己,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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