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内,许王妃冲进摘星阁殉葬于许昭王。”
    直到这时,许多人才停止了跪拜。
    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一日泛着灰色的天空,王都内隐隐的血腥味这时随着暮春最后一缕还带着些微寒气的风吹到了王都边陲。
    吹到了他们鼻尖心口。
    无数的人突然就都想到,许王死了,王都好像也被炸了,这是不是在说――许国亡了?
    这一刻,许国内百读诗书的书生也好,大字不识的白丁也好,经商走贩的商人也好,甚至只是每日浑浑噩噩讨日子有一日过一日的人们,这些平日里彼此似乎毫无交集的人心头上霎时间都涌上一股无可言说的悲凉。
    仿佛狡兔已死,走狗当烹,他们也明白了那走狗的悲哀。
    许国亡了,他们这些祖祖上上生在许国、长在许国的人……就再也没有家了。
    但是空中传来的声音从这之后,后面倒再也无话,城中消息到傍晚才缓缓传来。
    王都中无数的人往外跑,最后被前来的楚国军队镇压,许国剩余王族无论老幼一律斩杀。
    最先公布的名单是许王许昭、王妃霍诗韵、太子许念自裁于摘星阁,随即嘉亲王、睿亲王及许国其余封地亲王及家眷全部既见便斩。
    另有许国起义人士被楚国带来的“仙人”斩杀,这时一直隐秘于凡世之外、本该专修大道不参与凡间事的修真者,在这天地之间,凡人之间终于露出了冰山之下,庞大的黑影下那隐隐可窥的一角。
    第13章 庆安
    七日后,楚国对许国的大清洗完毕,许国王族全亡,自此九州大陆七国只剩六国,再无许国。
    许国原有国土并入楚国,有楚国派遣皇子、将领军队入驻,许国十六城四十二县全部改头换面,人们被安排着去府衙重换户籍。
    王都边陲小县,府衙外排起长队,男女老少都有,基本是携家带口全部出动,可无人喧闹,偶尔也是压抑的小声窃语。
    府衙主簿和佐吏坐在长桌前,排到跟前的人递给他一张旧户籍,他看一眼对一下,然后提笔将这人的名字所属县、村重新誊写到一张新的户籍上,誊写完毕就将旧户籍扔到身边燃着的小炉中。
    小炉中旧户籍的那张纸上一个“许”字被火舌吞噬,再入手便是“楚”字。
    这长长的队伍两边还有楚国的士兵看着,有个人巡逻了一圈就坐到主簿身边,主簿心中就是一跳。
    府衙原来的县官就是被这楚国军官一刀送到了西天,主簿至今还记得那溅了三尺的血花,他当时便是吓得小便失禁,以至于这军官坐到他身边,他便觉得下腹一紧――又想去茅厕了。
    但是又不敢去。
    主簿胆子和芝麻一般大,只好紧紧夹着腿,接过下一张户籍,户籍上一张是王春娘,年十五,一张是王二郎,年七岁,根据户籍上内容可看出是对儿姐弟。
    主簿抬眼看了下,是个年轻的姑娘带着个小男孩,看身量脸蛋和户籍上的年龄都能对上。只是这对儿姐弟身上衣服、头发都脏乱的很,他这边有点奇怪,再一看户籍上原址就又明白了,是王都中的人家,心下琢磨着估计是从倒塌的房屋中爬出来的一对儿姐弟。
    那姑娘手往回收的时候,却被坐在主簿身边的军官抓住了手。
    朝雾心中就是一跳,这军官的手好不老实,手指探入她的手心细细摩挲,朝雾咬着下唇去看这军官,这军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姑娘从王都中来?看气质难道是哪家小姐?”
    朝雾强忍着动手的冲动,低下头细声回道:“家中原本是王都中卖米的商贩,那日……那日房屋都塌了,爹娘被房梁木砸没了,只剩下我和弟弟捡了一条命爬了出来……”
    说到这里,似是那日之景又显现在眼前,朝雾眨下眼,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了身前的长桌上,打湿了长桌上正待誊写的户籍纸。
    这军官才收回手,他有些慌乱的看着朝雾落下的眼泪,但还是有些谨慎的说道:“姑娘手中茧子不少,倒不像闺中――”
    他话还未说完,身边主簿似是可怜这对儿姐弟,鼓起勇气回道:“军爷不知,小商小户姑娘家不讲究那么多,也要经常干活补贴家用,手中有些茧子也不稀奇。”
    这军官还是觉得这姑娘身上的气质和常人不一样,这时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只是那双眼睛比平常孩子大些,在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中看着格外剔透,看着十足的天真无知。
    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大的身量,军官只见他拽了拽这姑娘衣袖,天真道:“姐姐,我想爹娘了,我们去找爹娘好不好。”
    他话落,小姑娘便是突然嘶声哭出来,弯下身子抱着弟弟,小男孩却还好似不解,疑惑的去摸他姐姐的头,嘴中安慰道:“姐姐不要哭啦,我不找爹娘了好不好。”
    他身后,长长的队伍都探出头去看这一幕,渐渐地队伍中就有人小声啜泣起来,一时间府衙前的长街上以女孩嘶声的哭声打头,后面附送着压抑着的泣声。
    楚国军官梁峰坐在队伍尽头长桌后,听着这愈加止不住的泣声,只觉好像是他死了这些人正在给他奔丧,只好扯了一张笑脸勉力去看那还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姑娘,出声劝道:“你别哭啦,能从王都跑出来不容易,好得活下来了。”
    他这安慰人的语言高明不到哪里去,那小姑娘还是哭,不过声音小了些,那边主簿提笔一直未落,弱弱问道:“他们姐弟两个的户籍?”
    “赶紧给人家换啊!”梁峰瞪了一眼主簿,“人姐弟俩容易吗,赶紧给人家誊好!”
    主簿这才赶紧落笔,誊写好将旧户籍丢进小炉子中烧了,新的递给姐弟俩。
    梁峰就见小姑娘哭的声音彻底低下去,接过换好的户籍,啜泣着牵着弟弟的手离开了。
    待走远,朝雾抹了把脸,脸上一滴泪都没有,许念此刻正拿着新换的户籍在看,旧户籍是他们在人家家中搜出来的,只是可怜那一家都被塌陷的房梁墙壁砸死了。
    新户籍与旧户籍差别不大,只是原本左上角那个大大的“许”字换成了“楚”字,而原本写的庆安元年也更换为楚国年历天启三十四年。
    朝雾牵着许念的手走在几乎无人的街上,许念突然抬头看了看,然后低头说道:“下雨了。”
    他话落,原本零星雨滴变得密集起来,朝雾拉着他跑到一处屋檐下,已经变成滂沱大雨。
    “入夏的第一场雨啊。”
    朝雾喃喃说道,许念将户籍放进怀中好好收起来,眼中看不出悲喜。
    他有些像是发呆,呆呆的看着雨水落下,过了会儿开口说道:“我以前读过一首诗,诗的开端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朝雾没读过几本书,只是识字而已,疑惑的看向许念,许念见她并不知这首诗,扯了下嘴角,低下头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朝雾不知许念感慨什么,但心下知道许念定是很伤心的,只能安慰般的又将他的手攥到自己手中,小声说道:“殿下,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有力气有功夫,咱们两个能活下去的。”
    许念看着朝雾握着自己的手,一阵恍惚,才轻声回道:“姐姐,没有朝雾和许念了,只有从王都废墟中爬出来的一对儿姐弟了。”
    朝雾静了好一会儿,入夏的第一场雨来的突然走的也快,没几刻雨就停了,她牵着许念的手走出屋檐下:“弟弟,我们今晚至少要找个住的地方,还要吃些东西。”
    许念任凭朝雾牵着他的手,回道他们还剩多少钱,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看着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对儿姐弟。
    他们背后的方向,许国王都内――
    倒塌的房屋包括宫殿都被清理了大半,刚刚一场突来的大雨冲刷着原本溅血的街道,那些雨水混着血流入燕何,一时间雨水、人血、燕河水混在一起,原本弥漫不散的血腥味也似乎被这场雨冲刷掉了大半。
    王都内也正在排队换新户籍,大雨来的突然,众人纷纷躲雨,不知谁的旧户籍被雨水冲到地上。
    屋檐下有躲雨的小孩举着新换的户籍看,问身边的父母:“原来不是庆安吗,怎么变成了天启三十四年了?”
    话落,没得到回答,就被父母一巴掌扇回去,捂着头嘤嘤嘤的委屈。
    街头那张被雨水冲到地上的旧户籍,上面庆安的年号也逐渐被泥水糊住再也看不清。
    楚国天启三十四年,这一年,许国的庆安二十三年在一场滂沱的大雨中……
    就戛然而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念说那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意思是他也本是这样的少年,但现在却落得如此地步,这诗后面是――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许念没说后面,但这首诗最后面几句才正是表明了他此刻的心境。
    关于庆安,许国许念他爹年号庆安,意味安稳无忧之意,结果许国却亡在了庆安年间。
    比较讽刺吧这个年号这样设置。
    第14章 凋零(上)
    天启三十四年秋末――
    晌午刚过,一进一出的小院大门敞开着,梁峰手里提了份荷叶裹着的糯米鸡,来了小院门口先是探个头瞅了瞅,只见院中水井边,一个小男孩坐在马扎上正弯着腰洗衣裳,就不再见第二个人。
    梁峰脸上先是露出两分失望,随即脸上又轻松起来。
    他抬脚一点都不生分,直接进去,只是脚步放得极轻,那小男孩就还真不知道院里进了个人。
    这小男孩似乎是不太会洗衣裳,因为不太会所以洗的格外认真,全神贯注在洗衣裳这件事上。直到身后被人一双手伸入腋下将他举了起来才心中一惊。
    “二郎,你姐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梁峰将许念举了举和平日里人家逗小孩那样,许念听了声认出是梁峰,这才心中稳了稳。
    谁知梁峰手欠的很,突然把他转着往半空扔了一下,许念差点喊出声,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等梁峰再接住他,许念已经和梁峰面对面,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梁峰只在许念转过来那一瞬见他面上露出了点被惊到的表情,这会儿这小鬼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特别不讨喜。
    “你和人家小孩太不一样了。”梁峰摇摇头,“整日里怎么都没点笑意?”
    许念不吭声,伸出还沾着水的手面无表情的往梁峰脸上一啪,秋末天已凉,水更凉,冰的梁峰呲牙咧嘴,这才把许念放下来。
    许念重新坐回小马扎上,又弯腰去洗衣裳,只是嘴里小声道:“等你从废墟里爬出来,走一路,见一路的死人后就也很难笑出来了。”
    梁峰耳朵很管用,许念说的声音小,他也听见了,张口反驳道:“哥哥我也是十五岁离家入伍,大小仗没少打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是因为活下来不容易所以才――”
    梁峰话没说完,一老大娘探头进来,脸还没看清,声音已经带着几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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